不論是雙字還是單字
森歐外在《寒山拾得》中說,閭丘胤(寫《寒山詩集》序的人)姓閭,名丘胤。人并非神,歐外也會犯錯誤,實際上此人姓閭丘,名胤。
中國人的姓大多是單字,極少例外的也有雙字,叫做復姓。閭丘就是復姓。其他還有《史記》的司馬(遷)、《三國志》的諸葛(孔明)、唐朝著名書法家歐陽(詢)、《金瓶梅》的西門(慶)、《滑稽列傳》的東方(朔)等復姓。但是從總體上來看,還是很少。
江戶中期的儒學家荻生徂徠,沉醉于中國文化,仿照中國的單字姓,自名物茂卿。荻生家是物部氏出身,所以姓物,有點勉強。
也有減一字的。日本南畫的開拓者彭城百川自稱“彭百川”,但是,中國宋代也有文人叫彭百川,這就變得有點麻煩。
日本人賴山陽的“賴”是真姓,本是大學總長的吳氏(吳文炳氏,日大)、新聞學的何氏(何初彥氏,東大)、會社會長的莊氏(莊清彥氏,三菱商事,已故),都是如假包換的日本人。
神戶有個著名的醫(yī)生叫劉外科,華僑學生以為是中國人,前去募捐,對方拒絕了——“我是日本人,應該是過去歸化的。也不能算是沒有緣分?!?/p>
“林”這個姓,中日兩國都有很多。查林姓中國朋友的電話號碼,按lin來查,查不到;按hayashi1來查,基本上能查到。
明朝滅亡時,不少中國人逃亡日本,歸化日本。其中有保持原姓的,也有學日本人改為二字姓的。
江戶初期尾州藩的歸化人曹數(shù)也,用了“平尾”這個姓,把“尾張”的“尾”和“松平”的“松”合在一起。此人成為茶道一派的創(chuàng)始人。
歸化人也有以出身地的地名為姓的。陳氏一族出身河南省潁州,歸化日本后改名“潁川”的不少。例如,江戶初期的名醫(yī)潁川入德,本名陳明德。也有把這個姓變?yōu)楦唵蔚摹敖ā钡摹?/p>
姓是一個字還是兩個字,差別并不大。
關于姓,中日兩國存在一個決定性的大差異。
日本人大部分過去沒有姓。有姓的只有士族以上的階層,平民中只有一些特別的人被允許有姓帶刀。所有人都有姓,是明治維新以后的事。
日本人喜歡設階級,熱衷于設置不同的身份,以前也曾經(jīng)提過。姓的有無,可以說是最極端的例子。
姓表示家系,日本直到百年前,還不承認平民有家系。這太過分了。中國自古以來,連乞丐都有姓。
運動名
“乒乓”這兩個奇妙的字和ping pang的讀音,自1971年的“乒乓球外交”以來,名聲遠揚。
中日雙方在乒乓球上爭奪世界霸權(quán),也許是用筷子的民族比用刀叉的民族手巧。不過,中國的乒乓球變得厲害,不是很久遠的事。也許是因為乒乓球可以在短短的休息時間內(nèi),在不大的地方進行,新中國成立后得到特別推廣。
在此之前,中國人喜歡的運動是籃球和足球。
“籠”和“籃”都是籃子,但在中國,“籠”是指鳥籠或者蒸籠這種有蓋的籃子,“籃”是指蔬菜籃、花籃這樣沒有蓋的籃子。要把球投進去,有蓋可不行,所以就成了“籃球”。
籠城、參籠1都是封閉的,燈籠也有蓋。搖籃寫作“搖籃”,沒見過有蓋的搖籃。
足球在日本叫“蹴球”,在中國叫“足球”。有時也會用腳像玩雜技一樣操控球,還是叫足球比較合適。
野球在中國叫“棒球”,因為用棒打,所以叫這個名字。但不光是打,還要扔和跑,似乎還是日本叫“野球”更勝一籌。
Softball日語用了英語音譯,在中國叫“壘球”。Badminton日語用英語音譯,在中國叫做“羽毛球”,而音譯叫做“拜敏頓”。
Rugby日語沒有譯語。中國人不太喜歡這種抱住對方、掀翻對方的粗暴比賽,基本上不玩。只聽說在日本留學時玩過的少數(shù)人,在臺灣組建了隊伍,指導后輩。那么,他們是怎么翻譯的呢?翻譯得相當巧妙,叫做“橄欖球”——球的形狀確實像橄欖。
Hockey是“曲棍球”,因為是用彎的棍棒打球。另外,也用音譯“霍蓋”。此外,Ice Hockey也叫“泳球”。
Tennis在中國叫“網(wǎng)球”,這和日文的“庭球”一樣,聽起來很優(yōu)雅。
在中國,庭院一般叫“院子”?!巴ァ币灿小霸骸钡囊馑?,但指“法庭”的時候更多。“庭長”不是指園丁的父母,而是法官?!巴ゾ辈皇枪珗@警備員,而是法庭上的巡查員。因此,如果譯成“庭球”,就有點沉重,所以避而不用。
既然說到了審判,那就再提提球賽的裁判員叫做“球證”。
這樣列舉下去,會讓人覺得怎么回事?全都不一樣。不過,中日雙方也有保持一致用同一個名的,那就是“排球”。
拿手好戲
在日本獨特的風俗中,本來從中國傳來的很多。
相反,看起來很相似的,卻不是傳來的而是本國獨特的東西也很多。同樣是季風地帶的農(nóng)耕社會,雖然各有各的風俗,但當然也有些類似的地方。
上田秋成的《雨月物語》里的很多內(nèi)容翻案自中國小說,只有《吉備津的釜》、《蛇性之淫》以及《夢應的鯉魚》等似乎比中國的原創(chuàng)還要描寫得精彩。
從別處借來主體,再加以打磨,是日本人的拿手好戲。這并不是件壞事。
立春的前一天叫“節(jié)分”。驅(qū)鬼的風俗,也是從中國傳來的。中國叫做“打鬼”,要進行三天,帶著長角的動物假面的怪物,在人群中手舞足蹈。
在日本撒豆子,把鬼攔在外面,中國用皮鞭驅(qū)鬼。似乎在哪里讀到過,撒豆子是室町時代從明朝傳來的習俗,到底是不是呢?至少清末似乎還沒有向鬼撒豆子的習慣。中國很大,各地有各地的風俗,至少我聽到的是這樣。
不過,結(jié)婚那天,嫁出女兒的人家,有向新娘扔米、麥子、豆等谷物的習慣,這象征著“一輩子不愁吃”。依此類推,向鬼撒豆子,就是“吃豆子吃飽吧”。
我覺得,豆子可能是代替石頭向鬼扔去的。
立春是從中國傳來的二十四節(jié)氣之一。三月的女兒節(jié)和五月的端午節(jié),盡管是另一個系統(tǒng),但也是中國傳來的節(jié)日。不管是端午、重陽,還是二十四節(jié)氣的清明、谷雨、白露等,都有非常優(yōu)美的名字。
日本有而中國沒有的節(jié)日是二百十日、八十八夜等。這讓人覺得,日本人明明很感性,為什么就這樣用數(shù)字草草命名呢?
從立春開始第二百十日,是臺風季,這個節(jié)日是為了提高人們的警戒心而設的。這么說來,“二百十日”的發(fā)音nihyakutoka聽起來很響亮,有警告意味。
八十八夜還是從立春開始算起,俗稱“別霜”,從此夜后,不再降霜,可以插秧了?!鞍耸艘埂钡陌l(fā)音Hachijyuhachiya聽起來就像是夏天將近,喜不自禁。
雖說是數(shù)字,也不能說是毫無風情。
日本出現(xiàn)這樣獨特的節(jié)日,是因為當時中國的中心華北與日本的氣候很不同。
雖然采用外來的東西,但絕不是囫圇吞棗,而是加工之后以適應自己的需要。在創(chuàng)造節(jié)日這一點上,日本人的拿手好戲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