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4 流光容易把人拋

十萬水軍 作者:菊花神(俞波) 著


04 流光容易把人拋

人人都是變色龍,

隨著環(huán)境的變化而改變著自己的顏色,

變色的過程并不受主觀意識控制,

本來還黃黃的,

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己就綠了。

1.

我是個睡眠質(zhì)量奇差的人,睡眠這東西是有遺傳的,我媽睡眠就不好。我 在外工作的那幾年她老人家更年期,吃安眠藥都無法入睡,天天想著自殺,我放心不下就辭了工作回老家陪她,然后想自殺的人就變成了我。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有和我一樣的心情,覺得母親年紀(jì)越大越嘮叨,會誤以為女人上了年紀(jì)就愛說話。其實不然,小時候你被子沒疊或者摔了東西,你媽上來直接打,哪來那么多的廢話。只是后來你年紀(jì)大了,你媽也打不過了,只好靠嘴說,畢竟你又不能打她。

我媽有潔癖,而我有不潔癖,我們兩個人的沖突永遠在一些瑣碎的事情上。曾有一段時間我特別想紋身,我媽說你要去當(dāng)流氓嗎?還有一段時間我特別想留長發(fā),我媽說你要去當(dāng)流氓嗎?即使賦閑在家玩刀塔的時候,都得偷偷摸摸的,萬一給我媽看見,她又要說,天天玩游戲你能有什么出息,將來只能去當(dāng)流氓!她就是如此,把任何她所能理解的不務(wù)正業(yè)都視為去當(dāng)流氓的動機,可正業(yè)是什么呢?反正我就不知道,迄今為止我唯一認(rèn)可的流氓只有石頭,但人家現(xiàn)在杭州搞教育。你都不敢想象那個畫面,一個身材有些走形的中年初段男人,臉上帶著“J疤”的圖騰,濃郁的江湖氣息在四周彌漫。那是個搞速記培訓(xùn)的學(xué)校,反正我是不了解速記,也許真的能開發(fā)智力,提高學(xué)習(xí)成績,誰知道呢?,F(xiàn)在大家也都習(xí)慣了不以貌取人,石頭不說也沒人知道他以前踢爆過別人脾臟。

在家的那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痛苦的經(jīng)歷之一,這痛苦一部分來自我媽的嘮叨,另一部分來自自己的迷茫。我太向往自由了,我也不是沒想過偷了存折就兩眼一抹黑的走南闖北,最終也沒成行,膽小唄。我來北京從事寫作,父母也是極力反對的,他們的愿望是讓我在我們家那小地方考個公務(wù)員,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一輩子,因為一輩子太長,朝夕太多,你得旱澇保收,這樣他們心安,從而讓你也安心點。

我們家那地方是個小城市,小到新開了一間不大的酒吧,走進去,卡座上要么是你的初中同學(xué),要么是你的前女友??赡苣銜@奇地發(fā)現(xiàn)你的初中同學(xué)正抱著你的前女友,但你前女友的現(xiàn)男友又是你的高中同學(xué),總之時空太小,關(guān)系太亂,捋不過來。公務(wù)員是我們那最吃香的職業(yè),因為好找媳婦。小城市大多結(jié)婚早,因為地方小,人際網(wǎng)不茂密,再不早點結(jié)婚,你會發(fā)現(xiàn)自己現(xiàn)在找的都是別人找剩下的姑娘,所以得趕緊的將其占為己有,斷了念想。

我總共參加了兩次公務(wù)員考試,報的都是法警。我爸說法警好,不像交警整天在大馬路上吸尾氣,只需要開庭的時候在犯罪嫌疑人旁邊杵著就行,跟罰站沒區(qū)別。他還說罰站你應(yīng)該是有經(jīng)驗的,從小學(xué)到高中你沒少罰站。第一次公考我被體能測試的引體向上給刷下來了,我還記得當(dāng)時我爹那雙充滿惋惜的眼睛,我能理解老人家的感受。第二次我順利進入了面試,運氣不太好,是所有考生中最后一個出場的。當(dāng)時在我面前有一排考官,正當(dāng)中的是個平頭,問題是如果你是個鄉(xiāng)村的基層公務(wù)員,為了豐富村民的業(yè)余文體生活會有什么提議。我想都不想地說:“信息時代日新月異,農(nóng)村一直都是文化死角。如果我是公務(wù)員我首先會鼓勵村里開網(wǎng)吧,讓村民以一種新的視角去獲得資源。從商業(yè)的角度來說,政府扶持一些農(nóng)戶在網(wǎng)上賣特產(chǎn),建立新的產(chǎn)銷渠道,給當(dāng)?shù)亟?jīng)濟的發(fā)展添磚加瓦。從娛樂的角度來說,網(wǎng)絡(luò)上龐大的衍生娛樂也能極大地豐富村民的精神文化需求,特別是一些對抗性比較強的電競類游戲,像CS、刀塔等,能讓大家在勞作之余體會虛擬對抗的樂趣……”

反正我是覺得自己說得不錯,但并未打動考官,也許他們骨子里就對網(wǎng)吧沒有好感,總之分?jǐn)?shù)不理想,我再次沒能完成父母的愿望。我睡不著的時候經(jīng)常會想這些過往,想我媽,越想越睡不著。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情懷,離家遠了就會想家,在家呆久了又會想外面的世界。

2.

劉芒最近另辟了財路,開始去夜排檔唱歌,他說這是化被動為主動。以前在通道里唱歌都是自顧自地唱,別人覺得你順眼就給你丟幾個小錢?,F(xiàn)在不同了,你是主動上去跟人說,老板點首唄,賊便宜,十五塊一首。你是不知道,爺們喝酒圖熱鬧,你在邊上喊兩句,他們喝得也嗨。這一晚上下來,得有個兩百塊。

“你這層次是越來越低了?!蔽艺f。

“誰還不是為口飯吃,基層藝術(shù)也得有人干不是。明星唱歌拿的是出場費,我這拿的也是出場費,只不過少點而已,本質(zhì)上是一樣的,我不能娛樂大眾,就娛樂小眾咯?!?/p>

“別一套一套的?!?/p>

“這不跟你上網(wǎng)看帖子一樣嗎?雖然正文不是誰都能寫的,但評論大家都能寫,我看有的評論就寫得蠻好。評論與正文之間其實就差一個有眼光的編輯,千里馬常有,伯樂不常有,對吧?!?/p>

我看了一眼劉芒,很難相信這話是從他嘴里說出來的??磥硭膊⒎且稽c思想都沒有。是啊,誰還沒點傷春悲秋的感慨,生活太累,懶得跟人說罷了。人這一輩子哪來那么多順心事,誰煩了都會罵街,在罵街這事上,不存在高低貴賤之分,只是活得慘的罵的比較多,活得順溜的罵的比較少,僅此而已。

京城的霾越來越厲害,我必須要開始趕稿了。我有很嚴(yán)重的拖延癥,似乎做任何事都得存到火燒屁股了才會暴走。這種情況就像高中時候跑1000米達標(biāo),一種是全程勻速跑完。另一種是前500米當(dāng)一百米跑,后面的500米基本是競走。最后一種是前面不慌不忙像散步,等體育老師說還有30秒就要不及格的時候開始無氧瘋奔。這種人往往沒有什么自律能力,需要外界的某種精神刺激。我就屬于這個種群!

“神奇四俠”中每次交稿最快的都是老四,就沖這點我們都很不滿。私底下都說老四這人太鋒利,他這么一鬧馮總肯定對大家有偏見,也可能老四要的就是這種偏見。當(dāng)年馮總那句“人少拿到手的稿費就多了,因禍得?!钡脑捓纤氖钦媛犨M心坎里頭去了,誰讓馮總是他的偶像呢。老四是沿著鴨綠江下來的人,就想在北京五環(huán)內(nèi)買套房子,他不只一次地說過只有在北京有了屬于自己的房子,才算有個家,出租屋不是家。對于這點老二不服,他說出租屋怎么就不是家了,只要有愛哪都是家。

老二是我們四人中年紀(jì)最長的一個,媳婦是從老家?guī)淼?。來京多年了,一直沒敢要孩子,兩口子都在皇陵邊上緊巴著過日子。他沒啥夢想,就想趁著當(dāng)打之年多存點,其實他連存款要干什么都沒想好。他總是說等到時候可能就知道了,存著總是沒錯的。

至于我,我從小就夢寐以求的要寫作,現(xiàn)在看起來算是圓夢了,可我認(rèn)為不夠。因為我覺得這和我兒時想得不太一樣,夢想這東西總是會隨著時間和成長升華的,誰讓人的欲望無止境呢。我的理想狀態(tài)是:老子想寫什么寫什么,你愛出不出??涩F(xiàn)實的狀態(tài)卻是老子想出什么出什么,你愛寫不寫!多諷刺!所以人人都是變色龍,隨著環(huán)境的變化而改變著自己的顏色,變色的過程并不受主觀意識控制,本來還黃黃的,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己就綠了。以前割舍一切,心里想的都是只要你給我寫作的土壤,哪怕讓我餓著肚子都行??烧娴囊活^栽進土里,發(fā)現(xiàn)土的味道太不好受了,心里的想法也就變成了只要別讓我餓著,你讓我干什么都行。

老四交了稿,我們就倒了霉,馮總直接砍了一周的截稿時間,說是不給點壓力,你們是不知道有緊迫感這一說。這些年我對寫作的總結(jié)是,你壓根不用去揣摩讀者的心思,那都是馮總這樣的人該干的事。你要做的是去揣摩馮總的口味,因為只有這樣,你才有可能把你的文字從電腦里搬到紙上,這才是從虛到實的過程,才產(chǎn)生價值,不光是自我價值,更多的是實實在在的物質(zhì)價值。

在偌大的北京城,住著太多渺小的人。在一個平行的時間點上,我坐在電腦前用盡萬種才華與閱歷寫著別人想要的小說;劉芒背著吉他卑躬屈膝地給人遞去自己用筆寫好的歌單;萬伊盡使百樣風(fēng)情勾搭著一擲千金的頑主。胡同里的大爺躺在藤椅上曬著不干凈的太陽;煎餅攤子前擠滿了即將開工的務(wù)工者;夜時尚包廂里的小姐們正在和客人玩著下流的游戲;經(jīng)貿(mào)大學(xué)里還有幾千雙迷茫的眼睛正看著天空,霧霾籠罩著一切,空氣里全是孤獨。

3.

十一月,當(dāng)年那個跟我看法國世界杯的姑娘在QQ上跟我說她們單位要來北京培訓(xùn),多年未見,讓我盡一下地主之誼。我說寫書忙著呢,沒工夫。她說你忙你的,白天我培訓(xùn),晚上住你那得了。我說單人床睡不下,她說沒事你壓著我睡,我說我胖了會給你壓壞了,她說沒事她也胖了,吃得住。我徹底沒轍了!

說實在的,這么多年,我把這姑娘的樣子忘得干干凈凈。她來的那天我說沒工夫去車站接,她說把地址給了就行,她自己打車來。

晚上她來的時候是劉芒開的門,劉芒看了一眼問:“找誰?。俊?/p>

“反正不是找你?!彼懿灰娡獾貜拈T縫里擠進來,一起進來的還有她那紅色的拉桿箱。

“女朋友???”劉芒轉(zhuǎn)過臉來問我。

“不是……”

“過了今晚就是了?!彼焖贀尨稹?/p>

“那……不打擾你們發(fā)生關(guān)系了,我該去為人民服務(wù)了?!眲⒚⒆杂憶]趣地回屋。

我全方位掃描著這個女人,記憶庫里沒有一點關(guān)于她的數(shù)據(jù)。我實在無法原諒自己當(dāng)初為什么會對她有那方面的想法。這是一個普通到極致的女人,圓圓的臉,單眼皮,厚嘴唇,個頭不算很高,也真如她所說,胖了,不止一點。

“先洗澡吧?!彼f。

“不是,我怎么感覺您是來賣淫的?!睂τ谶@樣的直白,我實在難以適應(yīng),更讓我費解的是她當(dāng)初為什么會拒絕我。

“你把我當(dāng)什么了,我是來跟你睡覺的。”

“沒區(qū)別啊。”我真想抽自己兩嘴巴,悔不該引狼入室,也怪我好奇心作祟,想看看時間把年少的回憶都給打磨成了何種模樣。

她洗完澡開始坐在床上說北京的壞話,說大城市就是麻煩,哪兒都堵,還是咱老家好,打個車?yán)@市區(qū)跑一圈才十五塊錢。你知道我打車到你這多少錢嗎?太貴了,我說你怎么住這么個破地方啊,就不能離我培訓(xùn)的地方近點嗎,還以為你在北京混得多好呢。我解釋說自己從來也沒跟人說過在北京混得好,她來了勁,跟我說了半天以訛傳訛的話題,說在老家都傳開了,我在一家大文化公司當(dāng)頭牌呢,那書寫出來都十萬冊起印。

“哎,對你有點小失望啊。”

“對不起,讓您失望了?!蔽矣悬c想抽她。

“算了,來都來了,全當(dāng)便宜你了?!?/p>

“不好意思,我一點兒都不便宜?!蔽疑鷼饬恕?/p>

“你看你這人,得了便宜還賣乖,當(dāng)年巴巴地求著我過夜,現(xiàn)在人在你面前了你還甩架子?!?/p>

“你丫滾蛋!”我忍無可忍,站起來抱著她的拉桿箱就往門口扔。

“你什么意思啊,這大晚上的讓我去哪啊,酒店多貴呀?!?/p>

我懶得理這娘們,拽著她就往門外推,劉芒聽著聲跑出來說:“什么情況,怎么還動上手了。”我用力地關(guān)上房門,她就在門外罵,說回去準(zhǔn)把我在北京的窘迫讓老家的同學(xué)都知道,還作家呢,就一屌絲。

過了一會兒,估摸她真走遠了,我才把劉芒放進來。劉芒背著琴讓我別生氣了,說給我唱一曲。我沒說話,點了支煙坐床上抽。劉芒撥響和弦唱起了宋冬野的《鴿子》。

迷路的鴿子啊

我在雙手合十的晚上渴望一雙翅膀

飛去南方南方

盡管再也看不到無名山的高

遙遠的鴿子啊

匆匆忙忙的飛翔只是為了回家

明天太遠今天太短

偽善的人來了又走只顧吃穿

……

聽著劉芒的歌,我想起了鬼鬼。那年跨年我們?nèi)|岳山撞鐘,她送了條圍巾給我,說以后都不會感到冷了。我們的四周是萬家煙火,天空被晃成了七彩的顏色,我們在場景的右下角,左邊是沒有車的街道,空氣里揚著幸福的灰。撞鐘的時候我許了愿,這個就是我今生今世要的女人,鬼鬼許的什么愿我不曉得,也沒問,愿望這東西說出來就不靈了。不知道她現(xiàn)在在英國過得如何,有沒有找個胸口都是毛的洋鬼子。她的夢想是當(dāng)設(shè)計師,我?guī)筒涣怂覊焊欢畷r尚。我還記得她和我說,好的設(shè)計師都是從小就在優(yōu)越環(huán)境下長大的孩子,因為只有這樣她們才能更近地接觸到時尚。在這個行業(yè)里根本就沒有雞窩飛出鳳凰的神話,寒門是出不來好設(shè)計師的,她們哪怕再努力,對時尚的理解也只能是村口巷尾的裁縫店。

我和鬼鬼在這方面是有落差的,我只是個普通家庭的孩子,她雖說算不上豪門千金,但起碼還過得去。在她面前我沒底氣,只好用各種一塌糊涂的承諾去彌補,比如我說會努力工作賺很多錢,好讓她了無牽掛地去追夢。我就是承諾得太多,又無從下手,漸漸的承諾全碎了。不過還好,她人也走了,我說的那些話隨著屁一起被稀釋了。

4.

北京終于開始供暖,預(yù)示著冬天要來了。劉芒最近沒生意,說天冷了沒感冒的人都鉆火鍋店涮肉去了,排擋一條街蕭條了下來。我的稿子也差不多收尾了,雖說挺不滿意的,但好歹算是把任務(wù)做完了。在北京干事由不得性子,這里最不缺的就是人才,蘿卜太多坑太少,你不上點心,馬上就有人來給你上墳。

萬伊約我去長城玩,她說來北京這么多年還沒去過長城,太不夠好漢了。我其實也沒去過,劉芒摻和說他也沒去過,非要跟著一起去。萬伊說行,反正大家都是自由職業(yè)者,索性自己給自己放三天假,把沒去過的地兒都走一遍得了。相較于我和劉芒,萬伊屬于富婆,但大老爺們總抹不下面讓一個姑娘全程掏錢,出多出少得算個數(shù)。劉芒說這得統(tǒng)一口徑,就出個路費,不能再多了。

第一天去的是故宮,三人站在午門口,我說,以前大清朝動不動就吉時已到,推出午門斬首,說的就是這。萬伊在一旁糾正說,其實斬首不是在這,出午門是戲里常說的,這叫出紅差,得從這門出去,法場在菜市口,當(dāng)年戊戌六君子就是在那被砍的腦袋,插標(biāo)掛首示眾。我和劉芒聽得目瞪口呆,劉芒偷偷在我耳旁說,有文化的女人好可怕。

走到太和殿前,我說這不就是《康熙微服私訪記》那電視劇的歌里唱的——金瓦金鑾殿,皇帝看不見嗎?劉芒說皇帝住這么大一地方,一天得走多少路啊。你看議政在太和殿,睡覺又在養(yǎng)心殿,如果有生理需要還要跑這個宮那個宮的,難怪歷代皇帝命都不長,就是走路累死的。

光故宮這一圈下來,劉芒就累得夠嗆,一回來就賴在床上不肯動,說明天長城你們?nèi)グ桑沂钦娉圆幌?。今天光看皇帝老宅子就趴了,明兒看家園防線那還不得死了,不去了,不去了。

次日到了長城,我才真切地認(rèn)識到了女人這種可怕的生物。說起來女人在體力上應(yīng)該是絕對輸給男人的,很好舉證,以前咱們跑一千米,女生只要跑八百米??傊P(guān)于運動能力上的指標(biāo)女性都是低于男性一個等級的。但就是不知道為什么,具象到逛商場或者跑景點這兩件事上來,男人和女人的差距簡直隔著一個太平洋。

長城上風(fēng)大,吹得我直打顫,萬伊說跑起來就不冷了,不由分說牽起我的手帶著我逆風(fēng)奔跑。我們小跑了一路,她是一點事沒有,我是心跳都快停了。我一屁股坐在冰冷的石磚上說不行了,年紀(jì)大了,跑不動了。萬伊拿出手機來讓我給她拍照,要把后面的烽火臺也拍進去,拍完了她又說要拍近景,非讓我繼續(xù)前行。我連忙搖頭說不可能,我得緩緩,難怪說不到長城非好漢,你看我出了好多汗。

這時從身邊走過來兩個老外,都穿著黑色的文化衫,應(yīng)該是在南鑼鼓巷買的,胸前印著白色的草書中文,一個是“浪催的”,另一個是“作死的”。別說賣衣服的這孫子也夠損的,擺明了欺負(fù)人老外不懂中文嘛。萬伊自然不會放過鍛煉口語的機會,連忙上去找倆人聊,她英語里還夾雜著京片兒子,聽起來怪怪的。一小會兒她把手機遞給那個“浪催的”老外,然后撒歡地跑到我身邊蹲下,挽起我胳膊,臉還湊過來,比了個剪刀手。照片里我一大苦瓜臉,看著都清熱解毒,旁邊的萬伊則笑得像朵盛開的野花,經(jīng)由我這么一襯托,能從照片里感受出十足的快樂。

晚上萬伊請我吃了頓東來順,我說她破費,她說她樂意。這是我第一次吃東來順,我總會覺得名聲在外的東西貴得嚇人,不敢嘗試。在南方是難有機會吃到上品羊肉的,多數(shù)是掛著羊肉的招牌,其實賣的都是耗子肉和貓肉的混合肉。想想也是可笑,湯姆和杰瑞斗了一輩子,最終在南方的餐桌上融為一體了。

回到夏家胡同的板子樓里,萬伊跟我說,這是她來北京這些年過得最開心的一天。我說我也是……當(dāng)她笑著關(guān)上房門的時候,我才把“累死了”三個字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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