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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味,為什么淡了

2017中國最佳雜文 作者:王侃


年味,為什么淡了

◎鄭勁松

或許,任何文化都有此消彼長的時空,即使是最具中國傳統(tǒng)特色的春節(jié),其年味,也自然而然地淡了。在“ e時代”的強大洪流中品味年味,不可名狀地平添了一種文化的感傷,我們只好也必須理性地接受。

如果來自農村,那么,大多數(shù)人會認為,相對而言,老家的年味應該比城市要濃烈一些。但也普遍感覺到,這年味同樣淡了。那,我們到底缺失了什么?

我以為,年味之味,連同其他傳統(tǒng)文化的意味,最主要的是儀式感的缺失。淡了的,不是情感,而是附著其上的儀式。

父母在哪里,故鄉(xiāng)就在哪里。平日再忙,或者路途再遠,春節(jié),還是要回家去那么幾天。父母自不必說,親戚鄰居,大多一年半載也就這幾天能夠圓滿地重聚,這恐怕已是春節(jié)最后也是最濃烈的意味了。

之所以難忘那些“土生土長”的儀式,那是因為單從氛圍上講,各個地方因為“文化”被發(fā)掘的“政績”意識和“商業(yè)”價值,其實反而遠比以往熱鬧,各種廟會、晚會、游園以及文化活動可以說是“琳瑯滿目”,但人們依然感到冷清,何也?因為原生態(tài)的那種儀式被普遍丟棄。過度包裝的任何形式永遠不能取代那種儀式,熱鬧不能驅散心靈的冷清。或許,這才是文化繁衍的密碼。

年近半百,在城市忙忙碌碌快三十年,回家過年,或許已有一絲儀式感。我岳父和我母親數(shù)年前去世,夫妻雙方各自有父親和母親依然留守完全不同方向的四川富順與重慶云陽,只能年前一家年后一家地兩邊跑,在有限的假期里盡盡孝道。雖然地域不同、風俗有異,但那種“過年”的儀式同樣已蕩然無存,不由得無可遏止地想起童年來。

兒時的老家,過年真是一系列儀式的集中上演。農歷臘月二十三,又稱“小年”。農耕文明——“柴火灶”的鄉(xiāng)下,年節(jié)是從這一天算起的。重要儀式是敬灶神。因為過了當晚,灶神或者“灶王菩薩”就要上天庭過年,匯報下界工作。主婦們會趁機向灶王討好。晚飯后,母親收拾停當,洗漱沐浴,儀式就開始了。她在灶頭點上香燭,燒些紙錢,在灶前磕頭作揖,口里還念念有詞,大意是:請灶神把好事傳上天,壞事就多包涵;也求灶神保佑家人平安、六畜興旺。如果子女在讀書,母親會求菩薩保佑考個好學校云云。從這晚起,虔誠的母親還會在每晚熄燈前,用上好的菜油為灶神點燈,一直點到正月十五——等待灶神歸來。第一晚,母親還會在灶頭擺上瓜果、自己做的米花糖等素食,待灶神“享用”之后,就分給孩子們吃。這記憶尤其溫馨。

另一個儀式便是打陽塵,干干凈凈過新年。時間是臘月二十三至除夕,最晚不能超過除夕,鄉(xiāng)親們會看黃歷選個吉日。全家老小齊上陣,爸媽帶著我們打掃屋里的灰塵,包括灶屋的煙塵全部打掃一次,屋里平日沒用的壇壇罐罐、杯盤碗碟也全部搬到院壩里清洗一次。現(xiàn)在想來,應是清洗后好用來正月里待客。那是兒童們最容易參與的儀式,當各家各戶把蚊帳洗了,撐在院壩晾曬時,便是我們捉迷藏的好地方。有時候,我們也會把誰家的蚊帳弄倒在地,屁股難免被打上幾巴掌,但那高興勁兒就別提了。兒歌中唱道:“紅蘿卜,蜜蜜甜,看到看到要過年!”那時的過年,如此令人期待。所以,儀式感說穿了就是一種期待感。

最令人期待的當然是大年初一早上。大清早,爸爸會去井里“買水”,照樣是先在井邊上點上紙錢、香燭,說一些吉利話,再打起一擔水來,還要在井邊地頭扯上一兩株鄉(xiāng)下叫作“蛤蟆葉”的草,丟在水桶里帶回,倒進缸里。一直到初二,有的人家直到初五,家里的生活用水,一律不準倒掉,必須先倒在桶里留著。因為這水,就是全年的“財運”。初一早上,沒有吃飯之前是不允許說話的。怕孩子們醒來管不住嘴說出犯忌的話,母親會事先準備好小餅干或芝麻糖等,我們一醒來,就往嘴里塞上一顆,吃了東西,就可避免犯禁忌。所以,所謂文化的儀式感就是一種禁忌,禁忌實質上是一種敬畏。

這樣一想,我們就知道圣誕節(jié)為什么風靡全球而不衰。圣誕老人、圣誕樹等不就充滿儀式感嗎?可我們曾有的充滿東方神秘色彩的儀式呢?儀式不存,年味自然也就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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