緒論
一、研究對象、范圍和意義
元代有兩個都城,一個是大都,一個是上都。從元世祖忽必烈中統(tǒng)年間開始,直到元順帝后期上都被紅巾軍燒毀為止,元代一直都實行“兩都巡幸制”。
兩都巡幸中,每年陰歷三四月間,皇帝都要帶領(lǐng)諸王、嬪妃、公主、駙馬和文武百官,到上都住半年,照常處理政事,叫作“清暑”,到九、十月間再回到大都。每年一次,從未中斷過。兩都巡幸的道路,據(jù)元人周伯琦說有四條路:“大抵兩都相望,不滿千里,往來者有四道焉:曰驛路,曰東路二,曰西路。東路二者,一由黑谷,一由古北口?!?sup>在從大都到上都的“四道”中,驛路是最重要的交通干線,元代一般人去上都大多是走這條路。而周伯琦所謂的黑谷東路,俗稱“輦路”,是一條禁路,為皇帝赴上都的專用道路,在兩都巡幸期間,只有皇族及其近侍和一些有特殊身份的官員才可以行走。元代皇帝每年巡幸上都,大多“東出西還”,即由東道輦路赴上都,然后從西道返回大都。
兩都巡幸是元代政治生活中的大事,同時也給當(dāng)時的文壇帶來了相當(dāng)大的影響。巡幸期間,皇帝在上都待半年左右,路途單程所用時間在20~25天,也就是說,皇帝的整個巡幸一般都需要六七個月,時間相當(dāng)長。而巡幸的隨同人員,除了后妃、太子和蒙古諸王,上至宰執(zhí)大臣,下至百司庶府,都要根據(jù)自己的官職,分官扈從。在各級官吏,尤其是文職官吏中,相當(dāng)一部分是詩文家。他們扈從皇帝北行,在親身經(jīng)歷巡幸的整個過程中,目睹了巡幸規(guī)模之宏大,儀式之隆重,上都及沿途的山川風(fēng)物之奇特迥異。所見所聞,使敏感的詩人們情思涌發(fā),他們揮翰染墨,傾注自己獨特的感受,而這正是上京紀行詩的一個重要來源。
本書研究的上京紀行詩主要包括兩部分內(nèi)容:一是歌詠上都城及其周圍地區(qū)山川景物、社會生活的詩作;一是描述從大都到上都沿途地理景觀、風(fēng)土人情的詩作。
研究上京紀行詩的意義主要有:
(一)具有重要的文獻價值
元代上京紀行詩描寫內(nèi)容非常豐富,首先涉及兩都巡幸的各個方面,如行期、路程、隨行人員、巡幸儀式等,這些內(nèi)容可以豐富、補充史書中關(guān)于兩都巡幸的記載,真正起到“以詩證史”的作用。
補史之闕,以詩證史,這是上京紀行詩最重要的文獻價值。元代上京紀行詩中,保存了大量的史料,這些史料往往不見于史書,或者雖見于史書但記載較簡略,在這方面最突出的就是關(guān)于兩都巡幸的史料。元代兩都巡幸是中國歷史上富有時代和民族特征的重大社會活動,其歷時之長,規(guī)模之大,涉及人數(shù)之多,社會影響之廣,真可謂是空前絕后。這樣重大的社會活動,史書中有記載,但普遍記載不詳,如元文宗至順二年(1331)的兩都巡幸,《元史》卷三十五中這樣記載:“(五月)丙申,大駕幸上都?!?sup>記載得非常簡略。而黃溍的上京紀行詩,記載要翔實得多。至順二年,黃溍扈從大駕至上都,期間創(chuàng)作了一組組詩,命名為《上京道中雜詩》。該組詩用十二首詩歌記錄了他沿途路過劉蕡祠堂、居庸關(guān)、榆林、槍桿嶺、李老谷、赤城、龍門、獨石、檐子洼和李陵臺的情形,紀實性很強,可以裨補《元史》中記載的不足。
元順帝至正十二年(1352)的兩都巡幸,據(jù)《元史》卷四十二載:“是月(四月),大駕時巡上都?!?sup>而上京紀行詩,對兩都巡幸的各個方面,都做了詳細的描寫,涉及兩都巡幸的行期、路程、巡幸儀式、隨行人員等。比較典型的是江西鄱陽人周伯琦的《扈從集》,用詩歌的形式把此次巡幸的整個過程完完整整、詳詳細細地描寫了出來。
其次,上京紀行詩中有大量詩篇描寫上都及沿途的山川風(fēng)物、習(xí)俗人情。兩都巡幸四條道路中的各個驛站和納缽,在上京紀行詩中基本上都有描寫。這些對研究我國古代北方民族的歷史、地理、文化、宗教、風(fēng)俗等,都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龍門是從大都到上都路途中的一個重要驛站。關(guān)于龍門的地理環(huán)境,元代上京紀行詩中多有描寫,如胡助的《龍門行》:“龍門山險馬難越,龍門水深馬難涉。矧當(dāng)六月雷雨盛,洪流浩蕩漂車轍。我行不敢過其下,引睇雄奇心悸懾?!?sup>再如周伯琦的《龍門》:“踰險夢頻悸,循夷氣始愉。千巖奇互獻,萬壑勢爭趨。峭壁劍門壯,重梁星渚紆。凡鱗期變化,雷雨在斯須?!?sup>
這兩首詩具體而真實地描繪了龍門的山險、水深、雷雨多、路難行。
北方草原民族有自己獨特的風(fēng)俗習(xí)慣。許多元人的上京紀行詩,對此都有描述,比較典型的是后期詩人楊允孚的詩集《灤京雜詠》,該詩集介紹了塞外灤京的獨特風(fēng)俗以及元廷避暑行幸的典故史實。通過該詩集,留存了元代時期灤京及其周圍地區(qū)的大量史料。
上京紀行詩還可以裨補我國的動植物學(xué)史。對上京及沿途動物、植物的描寫,是上京紀行詩的又一重要內(nèi)容,如楊允孚的《灤京雜詠》,用詩加注的方式,介紹了大量的北方物產(chǎn),“紫菊花開香滿衣,地椒生處乳羊肥。氈房納石茶添火,有女褰裳拾糞歸。(按,下面為注)紫菊花,惟灤京有之,名公多見題品;地椒草,牛羊食之,其肉香肥。”“海紅不似花紅好,杏子何如巴欖良。更說高麗生菜美,總輸山后蘑菇香。(按,下面為注)海紅、花紅、巴欖仁,皆果名,高麗人以生菜裹飯食之。尖山產(chǎn)蘑菇?!?sup>
其中許多動植物,只生長在北方草原地帶,極為珍貴?!敖鹛m花葉綠如黛;紫菊花大如盂,色深紫,嬌潤可愛,俱產(chǎn)上都。”
還有一些動物,也是草原所特產(chǎn)的珍貴品種,如黃羊、白翎雀等,“北陲異品是黃羊”,自注曰:“黃羊,北方所產(chǎn),御膳用?!?sup>
黃羊肉味精美,特產(chǎn)于朔方山野中;“白翎雀生于烏桓朔漠之地,雌雄和鳴,自得其樂,世皇因命伶人碩德閭制曲以名之?!?sup>
上京紀行詩中關(guān)于古代北方草原地帶所特有動植物的記載,可以充實、彌補動植物學(xué)的記載,在動植物學(xué)領(lǐng)域同樣具有重要的借鑒參考價值。
(二)在我國古代詩歌發(fā)展史上,上京紀行詩是元詩特有的現(xiàn)象,也是元詩研究的重要內(nèi)容
在我國歷史上,兩都制并非元代所特有,但是在元代,兩都巡幸卻成為定制。元代兩都巡幸的時間是最長的,規(guī)模是最大的,所涉及人數(shù)也是最多的。在文壇上,突出特點是眾多的詩文作家扈從巡幸,流傳下來大量的上京紀行詩,成為元詩中特有的“景觀”。筆者對《元詩選》《元詩選癸集》《元詩選補遺》進行了文獻檢索,共檢索到上京紀行詩詩人50人,詩作489首,其中《元詩選》初集共20人384首詩;《元詩選》二集共7人42首詩;《元詩選》三集共7人20首詩;《元詩選癸集》共12人19首詩;《元詩選補遺》共4人24首詩。當(dāng)然,《元詩選》只是元詩的一個選本,并不是元詩的全部,也就是說,我們檢索出來的上京紀行詩,并非是全部,還有相當(dāng)數(shù)量的上京紀行詩存在,如楊允孚的《灤京雜詠》共有108首詩,而《元詩選》只選了100首;袁桷的《開平四集》共有228首詩,而《元詩選》只選了73首;柳貫的《上京紀行詩》有32首詩,而《元詩選》只選了12首,等等。但《元詩選》卻給出了一個上京紀行詩為人所知的基礎(chǔ)數(shù)字,即流傳下來的元代上京紀行詩至少有近500首,無論是詩人還是詩作,都有很大的增補余地。通過對部分詩人別集的梳理,以下詩人的詩作還有較大的增補余地,梳理結(jié)果列表如下:
通過對元人別集和《御選元詩》《皇元風(fēng)雅》《元風(fēng)雅》《草堂雅集》等元詩總集的檢索,筆者目前共檢索到有上京紀行詩作品的詩人75人,詩作1528首(詳見附錄二《元代上京紀行詩人及詩作表》)。
除數(shù)目多之外,元代上京紀行詩人的面也非常廣。在元朝寫作上京紀行詩的詩人中,除了漢人,還有數(shù)量相當(dāng)?shù)拿晒?、色目和南人。廼賢(葛邏祿氏)、薩都剌(西域答失蠻氏)、馬祖常(西域雍古族人)等知名色目作家的加盟,使上京紀行詩顯得豐富而多彩。另外,許多世代居住在南方的作家,他們的足跡第一次踏上山高峰峻的北方。北方山川之勝、風(fēng)土之異,使他們心中充滿了新奇和詫異,在他們的筆下,上京紀行之作多了幾分神秘和詭異。寫過上京紀行詩的,還有許多宗教人士,如馬臻、薛玄曦和張雨等。寫作群體的廣泛是元代上京紀行詩的特點,也使上京紀行詩別具風(fēng)味。
(三)具有較強的人文應(yīng)用前景
上京紀行詩主要描寫了上都及沿途的山川風(fēng)物、人情風(fēng)俗等,涉及現(xiàn)在的北京市、河北的張家口地區(qū)和內(nèi)蒙古的錫林郭勒盟地區(qū),這些地區(qū)現(xiàn)在都在大力宣傳地方文化,宣傳自己的特色產(chǎn)品和歷史文化,同時也在積極發(fā)展旅游業(yè)。從這個角度來看,元代上京紀行詩的研究成果,既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又可以為當(dāng)?shù)氐牡胤浇?jīng)濟打造文化背景,具有很強的人文應(yīng)用前景。
二、上京紀行詩研究的歷史和現(xiàn)狀
參加兩都巡幸、寫作上京紀行詩是元代詩人政治和文化生活的重要內(nèi)容。他們寫作上京紀行詩的本意,主要有兩個方面:一是立意要保存一代文獻史料。元代的兩都巡幸,歷時之長,規(guī)模之大,是其他朝代所無法比肩的。參與兩都巡幸,親眼所見、親耳所聞、親身所歷一切的一切,詩人都想把它們保存下來,“鄙近雖不足以上繼風(fēng)雅,然一代之典禮存焉。”“若睹夫巨麗,雖不能形容其萬一,而羈旅之思,鞍馬之勞,山川之勝,風(fēng)土之異,亦略見焉。”
二是抒懷言情?!霸娧灾尽?,上京紀行詩同樣也有它“言志”的功能。來自四面八方的文人都加入到了寫作上京紀行詩的行列,他們抒發(fā)著自己不同的感受,發(fā)表著自己獨特的看法,“竊為詩一二,以賦物寫景,然抒吾懷之耿耿,而閔吾生之孑孑,情在其中矣。”
“其關(guān)途覽歷之雄,宮籞物儀之盛,凡接之于前者,皆足以使人心洞神竦,而吾情之所觸,或亦肆口成詠,第而錄之,總?cè)?。噫,置窶家之子于通都萬貨之區(qū),珍怪溢目,收攬一二而遺其千百,雖欲多取悉致,力何可得哉?!?sup>
元代文人也注意到了上京紀行詩的價值,他們從這兩個方面對上京紀行詩進行評價。對楊允孚的《灤京百詠》,元人郭鈺說:“茫茫天壤名長在,賴有灤京百詠詩。”充分肯定了它的文獻史料價值。揭傒斯對許有壬的上京紀行詩,曾這樣評價:“而扈從上京,凡志有所不得施,言有所不得行,憂愁感憤,一寓之于酬倡?!?sup>
薛漢為朋友柳貫的《上京紀行詩》這樣做跋:“旦夕南還,墮影萬山,回視朝紳,浮沉異勢,寧不重為耿耿?”
明清時期,學(xué)者們雖然不大看好上京紀行詩,認為它的藝術(shù)價值不高,但卻眾口一詞地肯定了它的史料價值,“江山人物之形狀,殊產(chǎn)異俗之瑰怪,朝廷禮樂之偉麗,與凡奇節(jié)詭行之可警世厲俗者,尤喜以詠歌記之,使人誦之,雖不出井里,恍然不自知。其道齊魯、歷燕趙,以出于陰山之陰、蹛林之北,身履而目擊,真予所謂能言者乎”?!胺采酱ǖ缆分U夷,風(fēng)云氣候之變化,鑾輿早晚之次舍,車服儀衛(wèi)之嚴整,甲兵旗旄之雄壯,軍旅號令之宣布,祃師振武之儀容,破敵納降之威烈,隨其所見,輒記而錄之,且又時時作為歌詩,以述其所懷。雖音韻鄙陋,不足以擬諸古作,然因其言以即其事,亦足以見當(dāng)時儒臣遭遇之盛者矣?!?sup>
“海內(nèi)分裂而灤京不守,遂為煨燼。數(shù)十年來,元之故老殆盡,無有能道其事者。獨予幸得親至灤河之上,竊從畸人遷客諮訪當(dāng)日之遺事,猶獲聞其一二。登高懷古,覽故宮之消歇,睇河山之悠邈,以追憶一代之興廢,因以著之篇什,固有不勝其感嘆者矣。因觀先生所著而征以予之所見,敢略述其概以冠諸篇端,然則后之君子欲求有元兩京之故實,與夫一代興亡盛衰之故尚,于先生之言有征乎?!?sup>
明代楊士奇的《東里續(xù)集》卷十九《楊和吉詩集附蕭德輿故宮遺錄》里提到楊允孚的《灤京百詠》時,也說:“皆勝國遺事,可以資覽閱、備鑒戒?!?sup>
《四庫全書》館臣在為陳孚的《陳剛中詩集》作提要時,提到他的上京紀行詩,也要讀者注意它的史料價值:“其上都紀行之作,與前二稿工力相敵,蓋摹繪土風(fēng),最所留意矣。”
同樣,在為《可閑老人集》作提要時,說:“《輦下曲》、《宮中詞》諸作,不獨詠古之工,且足備史乘所未載。”
指出上京紀行詩可以裨補史書記載的不足。吳師道在《題黃晉卿應(yīng)奉上京紀行詩后》詩中,同樣強調(diào)了上京紀行詩的這種紀實性:“居庸北上一千里,供奉南歸十二詩。紀實全依太史法,懷親仍寫使臣悲?!?sup>
20世紀80年代以前,元詩研究不受重視。在中國詩歌史上,人們認為元詩不僅無法與唐詩相比肩,甚至不如宋詩和明清詩。在元代文學(xué)中,元曲的光環(huán)也掩蓋了元詩。在這種心理背景下,元詩研究一直很“蕭條”,基本上沒有元詩研究的專門著作。直到20世紀70年代末,臺灣才出現(xiàn)了包根弟的《元詩研究》。在這部元詩研究的專門著作中,第二章為《元詩之特色》,其中第四個特色為“多塞外景色及風(fēng)物之描寫”。書中寫道:“每當(dāng)元帝北巡上都之時,大批文人學(xué)士皆扈從而往,是以沿途的塞外風(fēng)光,上都的風(fēng)土人情,遂盡入吟詠。如袁桷《清容居士集》中開平一至四集之詩、黃溍《金華黃先生集》‘上京道中雜詩’、柳貫《柳待制文集》‘上京紀行詩’、胡助《純白齋類稿》‘上京紀行’、周伯琦《扈從詩》、楊允孚《灤京雜詠》皆屬于此類詩篇。此外,如柯九思、馬祖常、虞集、廼賢、張養(yǎng)浩、張昱、楊瑀、陳剛中等人皆有上京紀行之作。諸詩描寫塞外風(fēng)土景物,或自然真切,或氣勢雄偉,不但在詩壇上特立一格,更兼有文獻史料上的價值。”
20世紀末到21世紀初,元詩研究逐漸引起學(xué)者們的關(guān)注,越來越多的學(xué)人開始改變對元詩的看法。在這樣的大環(huán)境下,上京紀行詩作為元詩中一個重要的部分,也開始受到前所未有的關(guān)注。葉新民的《元上都研究》在《元人詠上都詩概述》中認為:“在元詩中,詠上都詩占有一定的比例。近年來,研究上都歷史的論著大量引用詠上都詩作,它的史料價值越來越受到重視。但如何全面評價元人詠上都詩作,這些詩作的概貌,它的史料價值和藝術(shù)價值等問題,還沒有專文進行討論。筆者認為,詠上都詩獨具特色,它不僅是研究上都歷史的珍貴資料,同時對研究我國古代北方民族的歷史、地理、政治、經(jīng)濟、文化、宗教、風(fēng)俗等,也有重要的參考價值?!?sup>這部書還分前、后兩期,對重要的上京紀行詩人及其紀行詩進行了簡單的介紹。21世紀初,楊鐮先生出版了兩部和元詩研究有關(guān)的專著,一部是《元詩史》,一部是《元代文學(xué)編年史》。在《元詩史》中,楊先生把上京紀行詩作為元詩“同題集詠”的一個部分,認為它之所以在元代備受關(guān)注,是因為“它的不同于唐宋等朝的異族文化因素”,并進而指出:“在元代,前往上京觀禮、巡游,是‘北方士人’也是全國人士的一大興奮點,因為可以前往上京時,南北詩人對于大都以北的蒙古草原感到神秘陌生已經(jīng)有三四個世紀之久。從五代時期契丹興起,那就是中原人士的秘境絕域。元代開國,前往上京的古道就往返著一批又一批的官員,一幫又一幫的商隊,一群又一群的游客,人們興奮、疲倦、好奇,他們一次次、一輪輪,將感受寫在詩冊上。根據(jù)元詩文獻,當(dāng)年到上都觀禮,也是江南士人的心向往之的一件大事?!?sup>
《元代文學(xué)編年史》則介紹、論述了一些有上京紀行詩集子的重要詩人及其上京紀行詩的集子,包括柳貫和他的《上京紀行詩》,胡助和他的《上京紀行詩》,黃溍和他的《上京道中雜詩》,廼賢和他的《上京紀行》,楊允孚和他的《灤京百詠》及許有壬的《上京十詠》等。楊先生從整個元詩發(fā)展的高度,對這些詩人及上京紀行詩作進行了評述,其中許多論點都屬首次,例如:“胡助《上京紀行詩》50首與黃溍《上京道中雜詩》12首是中期上京紀行的典范之作。當(dāng)時名流為胡助上京紀行之作題跋盡卷,使‘上京紀行詩’這一題目,重新成為翰苑文人的關(guān)注點。《純白齋類稿》(卷二十)有《上京紀行詩序》,這是上京紀行之作成熟定型、并對社會產(chǎn)生比較廣泛影響的標志。”
21世紀初,出現(xiàn)了專門論述上京紀行詩的論文,《民族文學(xué)研究》2005年第2期發(fā)表了李軍老師的《論元代的上京紀行詩》,該文從上京紀行詩的產(chǎn)生、上京紀行詩的內(nèi)容及文獻價值、上京紀行詩的審美特征三個方面展開論述,充分肯定了上京紀行詩的獨特價值:“這些作品不僅因其可裨補史實而具有重要的文獻價值,而且在藝術(shù)上風(fēng)格鮮明,氣象雄渾,充分顯示出元詩特有的異質(zhì)因素,是元詩研究中一個尚待開發(fā)的領(lǐng)域?!?sup>
三、本書要解決的問題及研究重點
上京紀行詩是元詩研究的重要內(nèi)容,但到目前為止,無論是從文獻角度還是從文學(xué)角度,這方面的研究仍有許多領(lǐng)域尚待開發(fā)。本書擬在以下兩個方面爭取有所拓展:
一方面是對元代所有的上京紀行詩進行全面、細致地文獻檢索和整理。文獻檢索是研究的基礎(chǔ),也是本書研究的起點,所以本書首先盡可能全面地收集元代的上京紀行詩,以及所有參加兩都巡幸并寫作過上京紀行詩的文人。然后對詩人和詩作進行分類整理,其中組詩和結(jié)集的上京紀行詩及詩人是研究的重點,如柳貫、袁桷、胡助、黃溍、廼賢、周伯琦、楊允孚等。通過文獻檢索,對元代上京紀行詩有個全面的了解和認識。
另一方面通過上京紀行詩的研究,掌握它在兩都文壇以及元代文壇的獨特地位,以期對元詩特質(zhì)有更全面的認識。上京紀行詩是元詩中一個非常獨特的部分,具有強烈的時代意義和民族特點。把握好了上京紀行詩,就可以更全面、更深刻地把握元詩的獨特性。所以本書重點是把上京紀行詩置于時代大背景中,從元詩的整個高度來研究,爭取做到既有具體的上京紀行詩研究,又能夠把握上京紀行詩在元詩中獨特的地位。
- 《扈從集》前序,文淵閣《四庫全書》本,第1214冊,第543頁。
- 宋濂,《元史》,中華書局,1976年第1版,1997年7月第6次印刷,第3冊,第785頁。
- 宋濂,《元史》,中華書局,1976年第1版,1997年7月第6次印刷,第3冊,第899頁。
- 詳見第四章第三節(jié)。
- “‘納缽’是‘捺缽’的轉(zhuǎn)譯?!嗬彙瞧醯ふZ的漢文音寫,意為‘行營’、‘行帳’,指皇帝出行時居住的帳幕,即所謂皇帝的牙帳?!币娪谑沸l(wèi)民的《都市中的游牧民——元代城市生活長卷》,湖南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2版,第215頁。
- 胡助,《龍門行》,《純白齋類稿》卷五,《叢書集成初編》本,第42頁。
- 周伯琦,《龍門》,《扈從集》,《四庫全書》本,第1214冊,第543頁。
- 楊允孚,《灤京雜詠》,《叢書集成初編》本,第3180冊,第8頁。
- 楊允孚,《灤京雜詠》,《叢書集成初編》本,第3180冊,第9頁。
- 伍良臣,《上京》詩注,《永樂大典》卷七七〇二,中華書局精裝本,第4冊,第3579頁。
- 楊允孚,《灤京雜詠》,《叢書集成初編》本,第3180冊,第4頁。
- 陶宗儀,《南村輟耕錄》卷二十,中華書局,1959年第1版,1980年3月第2次印刷,第248頁。
- 主要是昌平縣和延慶縣。
- 張昱《輦下曲》序,《張光弼詩集》卷三,《四部叢刊續(xù)編》本。
- 《上京紀行詩序》,胡助,《純白齋類稿》卷二十,《叢書集成初編》本,第189頁。
- 《題北還諸詩卷后》,柳貫,《柳待制文集》卷十八,《四部叢刊初編》本。
- 《上京紀行詩序》,柳貫,《柳待制文集》卷十六,《四部叢刊初編》本。
- 《哀楊和吉》,郭鈺,《靜思集》卷九,《四庫全書》本,第1219冊,第237頁。
- 顧嗣立,《元詩選》初集·丙集,中華書局,1987年第1版,2002年11月第3次印刷,第790頁。
- 柳貫,《上京紀行詩》后附錄永嘉薛漢的跋。
- 《灤京雜詠》羅大巳跋。
- 《灤京百詠集序》,明·金幼孜,《金文靖集》卷七,《四庫全書》本,第1240頁,第721頁。
- 《灤京百詠集序》,明·金幼孜,《金文靖集》卷七,《四庫全書》本,第1240頁,第722頁。
- 楊士奇,《東里續(xù)集》卷十九,《四庫全書》本,第1238冊,第621頁。
- 《四庫全書總目》卷一六六《陳剛中詩集提要》,中華書局,1965年6月第1版,1987年7月第4次印刷,第1434頁。
- 《四庫全書總目》卷一六八《可閑老人集提要》,中華書局,1965年6月第1版,1987年7月第4次印刷,第1463頁。
- 《題黃晉卿應(yīng)奉上京紀行詩后》,吳師道,《禮部集》卷七,《四庫全書》本,第1212冊,第68頁。
- 包根弟,《元詩研究》,臺灣:幼獅文化事業(yè)公司,1978年版,第61頁。
- 《元上都研究》,內(nèi)蒙古大學(xué)出版社,1998年版,第233頁。
- 《元詩史》,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03年版,第645頁。
- 《元代文學(xué)編年史》,山西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359頁。
- 《論元代的上京紀行詩》,《民族文學(xué)研究》,2005年第2期,第9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