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夢見自己變成了印第安人
在那天晚上的夢里,我夢見自己變成了印第安人。
夢中的我,好像是穿著漂亮的裙子,頭上還戴著美麗的羽毛——那種長長的、色彩斑斕的羽毛——難道我是酋長么?
當(dāng)然,印第安人的酋長大概沒有女性,除非這個部落還是母系氏族社會。但,這不是做夢么?夢中的一切都是完全成立和沒有來由的。
夢中的景象非常奇異。
變成了印第安人的我,腳步輕得似乎在飛,風(fēng)一樣輕盈地穿越了田野樹林,來到了一片浩瀚無垠的水邊。
夢中也是在夜里,水邊明月高懸,水面在月色下銀光閃閃,景色美如仙境。
我身邊站著一位真正的印第安人。高大英俊,一雙不大卻漆黑如墨的眼睛與高顴骨和厚嘴唇一起,組成了一張生動的面龐。
我問他:“我們是要穿過白令海峽么?”
居然這片水是白令海峽?但夢中的我,站在那銀色的岸邊,心里是很堅定地這么認(rèn)為。
高大的印第安人似乎肯定地回答了我的問話,又似乎什么都沒有說。然后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就拉起我的手朝大海走去。
難道我們是要“走”過這海峽么?
我心里有點不安,但又出奇地鎮(zhèn)定。我貌似很親密地隨著他,朝著那水面走了過去。
白令海峽是一條從亞洲大陸東北端一直通到美洲西北端的海峽,雖然不寬(平均寬度65千米,最窄處只有35千米),但卻為印第安人與蒙古人之間架起了血緣上的橋梁。據(jù)說在很久很久以前,應(yīng)該是第四紀(jì)的最后一次冰河期吧,世界氣候變冷,海面下降了大約一百多米,那時候的白令海峽就成了一座陸橋,連接起了亞洲東北部和美洲西北部。這時,亞洲東北部氣候還十分寒冷,而美洲內(nèi)地卻氣候溫和,食物豐富,猛犸、大象、麝牛、駝鹿、綿羊等很多動物都生活在這里。于是亞洲東北部的獵人們,便尾隨動物走過白令海峽來到了美洲,成為美洲遠(yuǎn)古文明的開山鼻祖。后來冰川消融,海平面上升,亞美兩大陸之間的聯(lián)系被割斷,外來的亞洲獵人回不去了,只能向美洲大陸縱深發(fā)展,最終遍布美洲全境,所以很多學(xué)者都認(rèn)為亞洲北部的蒙古人才是印第安人的祖先。人們還從語言學(xué)上找到了一些證據(jù),比如印第安人和蒙古人一樣稱家庭為“ail”,“ail”是蒙古族幾個家庭組成的合作單位。而印第安人稱祖先為“Hagaan”,實際上就是蒙古語中“可汗”一詞。
印第安帥哥。雖然不是我夢中的那位,但十分神似。
當(dāng)然,這是我醒來后聯(lián)想的,夢里可沒有這么富有邏輯的思維。
現(xiàn)在還是先回到夢里——我的面前橫亙著一片浩瀚無垠的大水啊,沒有橋,也沒有船,難道我們是要飛過去?我下意識地拉緊了男人的手,這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才是一位印第安部落的酋長,他才戴著高聳的羽毛。
酋長一語不發(fā),只是拉著我的手一往無前地邁向大海。
我們的腳步一刻都不曾停留,就踏上了水面。哦?原來我們根本沒有踩到水,而是踏上了一座橋。哦不,我們踏上的其實也不是橋,而是密匝匝的翅膀——那是千千萬萬只海鷗的翅膀。那印第安人似乎是不經(jīng)意間地一揮手,忽然就有數(shù)不清的海鷗從四面八方飛來,而且這飛翔也是夢幻般的沒有聲音,它們像無數(shù)輕盈的絲帕,無聲地連接在我們腳下,瞬間搭成了一座長長的黑絲絨般的美妙的橋。
我們一步步向前走,鷗橋也一步步向前延伸。我們腳步如飛快捷輕盈,橋也以比我們更快的速度向前延伸。沒有海浪的聲音,沒有拍打翅膀的聲音,仿佛整個畫面被按下了靜音鍵,只有神奇的不斷鋪設(shè)的橋面和我們?nèi)顼w的身影,哦,還有壯闊深邃的大?!?/p>
不可思議吧?但在夢里,這一切仿佛都很正常,仿佛所有的跨海大橋都應(yīng)該是這個樣子的。
就這樣,我們開始跨越海峽。我和一個高大的印第安帥哥手牽著手,健步如飛地踩著不斷鋪設(shè)的鷗橋,像風(fēng)一樣,像精靈一樣,走過白令海峽,踏上了綠蔥蔥的大地。原來那就是美洲的大地——我已經(jīng)到了美洲……
醒來后很久,我都躺在床上不愿意起來。我還沉浸在那種腳步如飛、身輕如燕的美好感覺里。
這感覺很奇妙,這個夢也很奇妙。
隨后當(dāng)我能進(jìn)行理性思考的時候,才意識到這夢可能是因為要去南美的行程給鬧的。就是在那幾天,我們正忙著辦理去南美四國——巴西、秘魯、智利和阿根廷的簽證。填各種表格,準(zhǔn)備各種證明,于是也就“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了。盡管夢中的情景我完全不曾想過,但由于去美洲是我很早就盼望的事情,所以比較興奮,以至于晚上大腦仍不肯平靜,我的腦細(xì)胞們彼此打著招呼,活躍地相互連接和作用,或許那些記憶著白令海峽的、存儲著海鷗的、想念著帥哥以及惦記著黑絲帕的細(xì)胞們,都有了機(jī)會來進(jìn)行表達(dá)。正是由于它們興高采烈的無序組合,才給了它們的主人一個驚喜。其實,對于這趟即將開啟的美洲之行,我從沒想什么白令海峽,反而比較向往那座著名的安第斯山。
安第斯山,是我很小就知道的山,而且貌似對它有一種沒有來由的好感,好像自己生命里有某種東西和它有關(guān)似的。其實當(dāng)然沒有。但不知為何想起來就有點兒小激動,總想要是有那么一天,能親眼看看這山就好了。
人的感覺,有時候真的很奇妙。比如莫名其妙地厭惡或喜歡某個人、某件物品、某件事情等等,其實有時真是說不清楚原因的。是直覺,還是第六感覺?或者是神秘的基因密碼?不知道,但我對于安第斯山就是這種沒有根據(jù)的喜歡。我先是喜歡安第斯山的名字。記得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我大概還不到十歲。或者是老師?或者是家長聊天?總之,當(dāng)這座山的名字第一次沖進(jìn)耳鼓,我就立刻記住了。尤其是它那幾個發(fā)音的音節(jié):安—第—斯——當(dāng)我默念這樣的音節(jié)時,就覺得這幾個音特別好聽,感覺就像是一位妙齡少女的名字。當(dāng)然,我后來知道,這座山脈很長很長,甚至可以說長得非常壯闊,非常浩瀚,與少女的感覺完全不搭,但這讓我更喜歡它,更加深了我對它的神往。
而現(xiàn)在居然有這么一次機(jī)緣巧合,我在一位朋友的介紹下,要跟隨一幫“文化人”行走南美,去看那座神秘的大山,而且出發(fā)的日子就在眼前了,你說能不興奮么?
安第斯山的全長有將近9000公里,這個長度是喜馬拉雅山的三倍半。它不僅是南美洲最長的山脈,同時也是世界上最長的山脈。想象一下吧:從南美洲南端的阿根廷火地島開始,沿著浩瀚的太平洋東岸,排列著連續(xù)不斷的山峰,它與太平洋的波濤一起浩蕩向前,途經(jīng)漫長的智利,跨越跌宕的秘魯,然后在厄瓜多爾轉(zhuǎn)身,走哥倫比亞,進(jìn)委內(nèi)瑞拉,最后將雄偉的身姿隱匿于南美洲最北端的加勒比海,這是一種何等宏偉的景象?9000公里的長度啊,真的能讓安第斯山脈無愧于“南美洲脊梁”這個稱號。而且,除了無與倫比的長度以外,這座“脊梁”也足夠偉岸。整個山脈的平均海拔是3660米,海拔超過6000米的高峰就有50多座,地處玻利維亞西部的漢科烏馬山,主峰海拔7010米,是西半球的最高峰。從南向北,連綿的山脈中有許多山峰頂部都白雪皚皚,終年不化。其中厄瓜多爾的哥多伯西峰(Cotopaxi),則是世界上最高的活火山之一,海拔約5897米。它扮演的重要角色是為南美洲的眾多河流提供發(fā)源地。當(dāng)然,安第斯不僅擁有一系列平行的山脈,它的中間也有橫斷山體、高原和谷地。其最寬處有750公里,一般的寬度也達(dá)到了300公里。這種感覺讓我想到了一句詩:“海是沸騰的群山,而山是凝固的大海?!卑驳谒惯@樣連綿萬里又跌宕起伏,它那奔騰的山巒可不就是太平洋的波濤在瞬間凝固的影像么?
況且,我們這一路上不僅要“遭遇”安第斯山,還有世界上最寬的伊瓜蘇大瀑布,以及遺世而獨立的庫斯科古城,神秘的馬丘比丘,無法解釋的納斯卡大地畫,無人能懂的復(fù)活節(jié)島巨人石像……這樣的行程怎能不讓人期待?
而此刻——在北京初春的一個涼爽的傍晚,這勾人魂魄的旅行終于起程了。
晚上8點,天剛黑透。首都機(jī)場T3航站樓的國際出發(fā)口,笑聲笑臉相互傳導(dǎo),已經(jīng)形成了一個歡樂的氣場。也難怪大家情緒這么高漲,因為我們這個團(tuán)隊的二十幾位“驢友”,幾乎都是第一次去遙遠(yuǎn)的南美洲。
幾個月的準(zhǔn)備之后,我們終于要去探訪那個以盛產(chǎn)神秘文化著稱的古老世界,而且那里幾乎是離中國最遠(yuǎn)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