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做你丈夫之前，我唯一的權(quán)利就是守衛(wèi)你
維克多·雨果致阿黛爾·富歇

阿黛爾：

在兩個愉快的夜晚之后，我今夜絕不出門，我要待在家里給你寫信。我的阿黛爾，我愛慕的、可愛的阿黛爾，我將對你無話不說！

哦，上帝！這兩天我不停問自己，自己這樣的幸福，難道不是在夢中？我內(nèi)心里的快樂簡直不屬于塵世，我尚未完全理解這沒有一絲陰霾的晴空。

阿黛爾，你還不會知道，我原本已準(zhǔn)備好承受什么樣的痛苦。唉，可其實我自己又何嘗知道？

我并不堅強(qiáng)，我假裝冷靜；其實我本以為自己必將經(jīng)受絕望帶來的各種瘋狂，我還以為自己會足夠勇敢、隨遇而安。

?。∽屛夜Ь吹匕莸乖谀愕哪_下，你是那樣高貴、溫柔、堅強(qiáng)！我曾經(jīng)一直在想：對你的愛到了極致時，我只能把自己的生命奉獻(xiàn)給你。可是你，我慷慨的愛人，竟然也準(zhǔn)備為我放棄你原本平靜的生活。

若是我父親來信將我逼至絕境，我或許會籌點錢，帶著你——我的未婚妻、我的愛侶、我的妻子——遠(yuǎn)走高飛，和所有可能拆散我們的人告別；我想，既然名義上我是你的丈夫，我們可以離開法國，到另外一個國度，在那里我們有權(quán)享受自由。白天我們同坐一輛馬車趕路，夜晚同在一個屋頂下安眠。

我高貴的阿黛爾，我是這樣地幸福，可卻從未想過要占你的便宜。你絕對不會把我想得這么壞的，對不對？對于你的維克多來說，你是最值得尊重的珍寶。在旅途中，你甚至可以和他夜晚同處一室，絕不必?fù)?dān)心他會驚擾你，哪怕多看你一眼。我打算就睡在或者坐在椅子上，小心守護(hù)著你。再不然，就躺在你床邊的地板上，守衛(wèi)你、保護(hù)你，讓你安心進(jìn)入夢鄉(xiāng)。在神父把一切丈夫的權(quán)利賜予你的奴隸之前，他唯一奢望的權(quán)利，就是守護(hù)你的權(quán)利。

阿黛爾啊，我如此軟弱、卑微，但我懇請堅強(qiáng)而高貴的你別對我心生厭惡。請想想我失去的一切、我寂寞的心情和父親的威脅吧；想想這一周以來，我時刻提心吊膽，唯恐失去你的落魄吧。請不要驚訝于我的悲觀。你那樣令人敬佩，仙女和你比較都會失色。你擁有一切自然的天賦，那樣地堅強(qiáng)又柔情似水。

啊，阿黛爾，請不要將這些話錯當(dāng)成盲目的激情——雖然我一生都對你鐘情，而且這種感情還在與日俱增。我的整個靈魂都是你。

如果不是因為我的心全被你占據(jù)，我的存在將失去意義，而我一定已經(jīng)死去。

阿黛爾，這就是在收到你那封或給予希望、或讓我絕望的信之前，我的所思所想。如果你愛著我，一定能體會我的喜悅。我能和你共享同樣的情感，這樣的心情，我的言語無法形容。

我的阿黛爾，為什么除了喜悅，我找不出一個詞來形容這種情感呢？是不是因為人類的語言根本沒有表達(dá)這種喜悅的能力？從做好準(zhǔn)備接受痛苦，突然飛躍進(jìn)無盡的快樂，這樣的轉(zhuǎn)變簡直使我不安，甚至魂不守舍。我時不時渾身發(fā)抖，生怕下一刻就會從美夢中驚醒。

啊，如今你是我的了！終于是我的了！不用過多久——也許再過幾個月，我的天使就會在我懷中沉睡、清醒、生活。你每時每刻腦中所想、眼里所見，都只有我一個人；我每時每刻腦中所想、眼里所見的，也只有你一個人！我的阿黛爾呀！如今你將屬于我了！如今我這個平凡的人，蒙受神的召喚，將體驗到天堂的幸福了。

你將先成為我年輕的妻子，然后是我孩子年輕的母親，但在我心里，你將永遠(yuǎn)是你，永遠(yuǎn)是我的阿黛爾。在純凈的夫妻生活中，你將一如初戀時，像處女的歲月里那樣溫柔而令人傾慕——親愛的，請回答我：你能否想象得出，一段長久的姻緣中那不變的愛和幸福！有一天，這樣幸福會為我們所有嗎？

我的阿黛爾，現(xiàn)在任何障礙都不能讓我灰心，無論是寫作，還是爭取國家津貼，我在這兩件事中所獲得的每一點進(jìn)步，都讓我離你越來越近。還有什么能讓我覺得痛苦呢？不要這樣去想，我拜托你，別把我想得那么壞。如果吃一點點苦，能換來那么大的幸福，這點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難道我沒有無數(shù)次向上帝祈禱，請他賜我這樣的幸福，無論付出什么代價？哦！我好快樂?。∥磥淼奈疫€會有多快樂??！

再見，我的天使，我可愛的阿黛爾，再見！

我親吻你的秀發(fā)，然后就去上床睡覺。

我離你如此遙遠(yuǎn)，但我可以夢到你。也許不久后你就會來到我身邊。

再見，原諒這人的胡言亂語吧。他擁吻你，深愛你，他是你此生以及來生的丈夫。

你的畫像呢？

維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