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葛覃
葛之覃兮,施yì于中谷,維葉萋萋。
黃鳥于飛,集于灌木,其鳴喈jiē喈。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維葉莫莫。
是刈是濩,為絺chī為绤xì,服之無yì。
言告師氏,言告言歸。
薄污我私,薄澣huǎn我衣。
害hé澣害否?歸寧父母。
“葛覃”即葛藤(“覃”為藤的借字)?!对娦颉方庠疲骸昂箦诟改讣遥瑒t志在于女功之事;躬儉節(jié)用,服澣(浣)濯之衣;尊敬師傅;則可以歸安父母。”其說牽強。今人或認為是“一個貴族女子準備歸寧的事”(如余冠英),或認為是“女仆工作完畢,告假回家探望父母”(如袁愈嫈)。從“歸寧”一詞約定俗成的用法,及詩意本身看,似以解為出嫁后的女子準備回娘家較妥。詩中表現(xiàn)婚后女子就要回家見爹媽的喜悅心情,極富生活情趣。“歸寧”的喜悅,溢于全詩,而三章表現(xiàn)各各不同。
這種喜悅心情在首章,是通過興義或情景自然流露的。詩中“因歸寧而澣衣,因澣衣而念绤,因绤而想葛之初生”(方玉潤《詩經原始》),故以“葛覃”起興。一般說來,《詩經》中以樹木起興者,多有關鄉(xiāng)里之思和福祿觀念;而以葛起興者特與婚戀有關,如《周南·樛木》《王風·采葛》《唐風·葛生》等,漢唐詩如“菟絲附女蘿”、“菟絲附蓬麻”的比興手法也延續(xù)了這一傳統(tǒng)?!案鹬?,施于中谷”,象征著女子的出嫁,“維葉萋萋”,“維葉莫莫”的盛景,則意味婚后生活的和諧(《桃夭》:“其葉蓁蓁”)?!包S鳥”三句,以鳥起興,其本原與懷念祖先及父母相關(詳趙沛霖《興的起源》),從賦的角度來看,群鳥呼晴屬樂景,與女主人公將和家人團聚的快樂心情相融洽。
二章重復前章“葛覃”的興語,由治葛為服的聯(lián)想,說到各色衣服的稱心,仍是心情愉快的表現(xiàn)。三章通過將告假歸寧之事說給保姆,及換洗內外衣裳,準備動身的情景,表現(xiàn)出女子的歸心,是愉悅而興奮的?!昂群Ψ瘛本渲械摹昂Α奔础瓣隆弊?,鄭箋訓為“何者”,即“何所當見澣乎,何所當否乎?”細玩味之,當為抒情主人公自為問答語氣,“害”或應訓“為何”,翻譯為:“為什么浣衣?”“為什么不!”于此逼出末句,乃為“歸寧父母”故也。
“歸寧父母”一句為全詩結穴。而整首詩寫法是逐層渲染愉悅的氣氛及準備歸寧的情事;先設懸念,最后點題、點眼?!对娊洝范鄶?shù)篇章或兩句一韻,或兩句一意;此詩前兩章均三句一意,采用隔韻,與第三章異。音情上由舒徐而促迫,形式內容結合極好,唐詩也有類似音節(jié),然已先見于此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