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鷹
句句是鷹,句句是畫,猶是家常所講。至于起句之未是畫,已先是鷹,此真莊生所云鬼工矣!〇末句不知其指誰,然亦何必問其指誰。自當日以至于今,但是凡鳥壞人事者,誰不為其所指?
素練風霜起,蒼鷹畫作殊。
身思狡兔,側目似愁胡。
畫鷹必用素練,只是目前恒事。乃他人之所必忽者,先生之所獨到,只將“風霜起”三字寫練之素,而已肅然若為畫鷹先作粉本。自非用志不分,乃疑于神者,能有此五字否?三四即承“畫作殊”“殊”字來,作一解。世人恒言傳神寫照,夫傳神、寫照乃二事也。只如此詩,“身”句是傳神,“側目”句是寫照。傳神要在遠望中出,寫照要在細看中出。不爾,便不知頰上三毛,如何添得也。
絳鏇光堪摘,軒楹勢可呼。
何當擊凡鳥,毛血灑平蕪。
絳鏇、軒楹,是畫鷹者所補畫,則亦詠畫鷹者所必補詠也??础翱罢薄翱珊簟闭Z勢,亦全為起下“何當”字,故知后人中四句實填之丑?!皳舴缠B”妙,不擊惡鳥而擊凡鳥,甚矣,凡鳥之為禍,有百倍于惡鳥也!有家國者,可不日頌斯言乎?“毛血”五字,擊得恁快暢,蓋親睹凡鳥壞事,理合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