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后來跟我談到她為何決然離家時,總是語焉不詳,吞吞吐吐。她那天的談話似乎反復(fù)在向我說明一件事情(有點王顧左右而言他的意思):幸福,只能靠自己去爭取。后來我把這話理解成了,自由,要靠自己去爭取。這個是姐姐在她風(fēng)塵歲月含辛茹苦得來的生活要義,的確也給了我某種啟示,它使我徹底地與自己分配所在的那個小工廠決裂,成為了一個自由撰稿人。當(dāng)我第二次見到姐姐的時候,雖然她對我這一決斷未置可否,但是我仍然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猶如打破沉悶的窗戶,沖出蠶繭,去了枷鎖一般。
我和姐姐有過幾次長談,唯獨她那天說著說著卻在我面前流下了眼淚。她的眼睛紅腫,目光凄迷的樣子至今想來我都心如刀絞。
且說那天晚上我一直睡不著覺,午后的暴雨一直在持續(xù),屋頂噼里啪啦個不停,我母親為病疼折磨的痛苦呻吟時不時傳來,這高高低低語調(diào)的中間還夾雜著父親那句著名的夢話:到雞冠花跟前去,到雞冠花跟前去。我只巴望著天亮,眼直勾勾的盯著漆黑的天花板,等著上面早早的浮上一層白來。我紛紜的思緒,也一樣雷閃電鳴,腦海里父親跌坐在雨地里的落寞樣子一直盤旋不去。七歲的妹妹蜷縮在床頭,兩手摟抱著一個枕頭。二哥睡在另一張床上,只有在睡覺的時候他才如一個正常人:既不咬手指,也不露雞雞。他睡得很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