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老師很健談,人也很風趣。他原籍河南開封,已婚,來到村里那一年他愛人才剛剛生了一個小女孩,可愛得緊。董老師在學(xué)校里專門研究植物,原本山里的花草樹木我都只能叫出一個俗名,董老師卻一眼就能叫出它們的學(xué)名來,著實讓我長了不少見識。這次他來我們村考察,是聽自己一個朋友說黃花山村不但歷史悠久,自然風貌也一直保存良好,所以特意趕到這里來看看,說不定能發(fā)現(xiàn)一些新的物種,從而填補這方面的空白。
另外令我頗為折服的是,董老師雖說是個知識分子,眼睛也高度近視。但是體格矯健,快步如飛,像我這樣在山里長大的人都難以跟上他的步伐,有時候我還真懷疑他其實是個體育老師呢。
董老師在山里采集各種植物的期間,我就作為向?qū)樗瞬柽f水。有時他忙不過來,我也幫著掘掘泥土,挖挖石頭。
不過大部分時候董老師都是獨處,也不曉得他具體做些什么研究工作。
那時候我真的很喜歡董老師,不但學(xué)識淵博,博聞強記,肚子里也總有講不完的故事。工作之余,他經(jīng)常會給我講一些有趣的民間故事,什么《柳毅傳書》《紅線》《昆侖奴》,都是我從來沒聽到過的。現(xiàn)在村里的孩子都喜歡我,也是因為我會講這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嘛。
又過了幾天,村里一位年紀最大的徐姓老人年滿百歲。俗話說得好,人生七十古來稀,世上難逢百歲人。這可絕對是天大的喜事,證明了社會主義新中國人民的無比幸福。黃花山村村委高度重視,就決定集資為老人祝壽,還特意從臨近的嵊州請來了一個草臺班子演越劇,連演三天。
董老師平時滴酒不沾,潛心學(xué)術(shù),這晚也興致勃勃,不但寫了一副紅對聯(lián)祝賀老人,還連喝了兩瓶老酒(即紹興黃酒),吃了一碟茴香豆。董老師真是書生一個,當即就醉得不省人事,吐了一地。
當時尚屬春天,山中天氣更是陰寒,我怕他著涼,就不停地給他蓋被子,這時候我就看到一個藍皮子筆記本從董老師的口袋中掉了出來。
這個筆記本我看到過不止一兩次,每次董老師有什么心得都會拿出它來記上幾筆,但寫好之后總是立刻塞回內(nèi)口袋,從不示人,也從不多說,仿佛這本子非常珍貴。說實在的,我早就對這小本子好奇死了,但是董老師從來沒主動給我看,說不定是他的日記本呢?我總不好意思厚著臉皮向他要吧?
不過現(xiàn)在董老師醉得不省人事,偷偷瞄上一眼也沒人知道,就忍不住打開來,看了幾眼。
筆記本的扉頁上寫著幾個字:龍進化之我觀。我倒還暗自高興,既然不是日記,看的話應(yīng)該不會出什么問題了,于是也就心安理得地翻了下去,沒想到讓我大吃一驚。
本子里竟然畫著一些很奇怪的大魚。董老師說過自己是搞植物的,怎么反而畫了這些怪魚呢?不料后面的圖片更是讓我目瞪口呆,這大半本的內(nèi)容竟全是動物的圖片,好多都是自己從未看過,甚至做夢都想不到的怪物。每樣下面還標著一些文字,說明著這些怪物的名字,所屬的綱、類、目以及地質(zhì)年代。那時候記性也好,現(xiàn)在我還依稀能叫出幾個名字,里面有空荊魚、雙椎螈、巨頭鱷,所標的年代是泥盆紀、石炭紀、三疊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