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話進行了約一個小時后，我看見白宮新聞發(fā)言人阿里·弗萊舍走了過來。弗萊舍能言善辯，每天都跟媒體打交道，我跟他的關系非常不錯。我們之前就國家安全顧問必須具備的能力及白宮發(fā)言人如何跟記者建立互信關系進行過探討。弗萊舍每天早上都會來我這里了解最新消息，以便有針對性地應對媒體。我有時告訴他有些事我不便發(fā)表評論，但每次都騙不了他。

我不知道弗萊舍來干什么，但他做了個手勢，顯然是叫我離開桌旁，有要事跟我商量。因為我當時就坐在總統(tǒng)旁邊，所以有點兒不大情愿。但當時他的表情有點兒沮喪，我只得起身告辭，走到他身邊。他問道：“我們?yōu)槭裁崔Z炸巴格達？”

“什么？”我愕然。

“記者告訴我說美國正在轟炸巴格達，”弗萊舍說，“他們快將我的電話打爆了。”

我走向他們就座的桌子，先后向鮑威爾和卡倫·休斯做出手勢。很快，那情形就像電視臺的直播節(jié)目，參與者接二連三地離開，最后僅剩下一個人了。我不知道墨西哥民眾是怎么想的，盡管外界干擾不斷，但我們正準備重新書寫美墨兩國美好的明天。最后，布什話說了一半停下來了，非常生氣地問道：“到底怎么回事？”我小聲對他說伊拉克那邊出事了，我去去就來。不消說，那天的友好氣氛就這樣沒了。

我趕緊撥打華盛頓那邊的電話，找到了斯蒂芬·哈德利。他給國防部打了電話，獲悉我們只是在伊拉克領空執(zhí)行“例行任務”，他輕描淡寫地說：“我們的飛機離巴格達的防空中心有點兒近?！笨磥砻绹哲娏畎透襁_的防空警報全被拉響了，但當時已經(jīng)來不及去打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我們匆忙地寫了新聞稿，解釋說美國作為停戰(zhàn)協(xié)議的履行方，在1991年就結束了海灣戰(zhàn)爭，此次出動飛機只是監(jiān)督薩達姆·侯賽因，希望他不要用自己的飛機對付伊拉克民眾及鄰邦，我們只是在禁飛區(qū) 執(zhí)行任務。

新聞發(fā)布會如同噩夢一般。布什總統(tǒng)進行了一番高談闊論，大講美墨兩國關系的重要性，說我們對墨西哥的民主十分尊重，表達了希望與文森特·?？怂菇⒒锇殛P系的迫切愿望，可是沒人聽?！澳銈?yōu)槭裁崔Z炸巴格達？”“美國要發(fā)動戰(zhàn)爭嗎？”“你們沒有告訴?？怂箍偨y(tǒng)，美國準備對伊動武？”

我記得那天下午突然酷熱難當，熱得我實在受不了。對于空襲巴格達的事我亦覺得異常尷尬。兩位總統(tǒng)結束了新聞發(fā)布會，我們也匆匆道別。

?？怂购筒际驳年P系從沒真正好過，理由當然有很多，比如墨西哥民眾希望改善移民政策的期望過高，我們在一些關鍵問題上亦無法做出改變，布什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2001年9月11日后，墨美兩國都很失望，我們改變了對外政策的重點，希望?？怂沟谝粫r間支持我們的愿望也成為奢望。事實上，那年福克斯訪美幾天后就發(fā)生了“9·11”事件，雖然兩國內閣召開的會議具有歷史性意義，但美國跟墨西哥的關系似乎注定要被蒙上一層陰影?？晌乙脖仨氝@么想，布什政府對墨西哥的首次訪問有其意義，盡管我們錯過了機會，但今后還能彌補。

那晚我們去了布什總統(tǒng)在得克薩斯州克勞福德小鎮(zhèn)的牧場，大家都有點兒驚魂未定。電視臺不停地播放美國“轟炸”巴格達的新聞，深諳公關之道的薩達姆·侯賽因正以中東人的方式大做文章，他不知從哪里找來了很多血肉模糊的尸體，電視里不斷播放醫(yī)院搶救傷員的場景?？找u伊拉克防空設施只是發(fā)生在巴格達附近，不可能造成平民傷亡，但現(xiàn)在新聞播報的正是這事。布什說：“我要打電話給克拉克?！币苍S他只是希望從這位資深外交專家那里尋求安慰。副總統(tǒng)則說，在他看來這是個不錯的信息，表明我們不會縱容薩達姆。我卻在想，美國在訪問墨西哥時發(fā)生這事，這無疑會讓東道主再次覺得我們目中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