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此前已于1975年搬了出去,和一個新戀人住在一起。道格于1980年搬離那套公寓。哈羅德讓一個女人搬了進(jìn)去——埃倫·施萬姆,他在公園跑步時認(rèn)識的一位作家。(關(guān)于他們是怎么認(rèn)識的,還有不同的版本。其中之一是說,埃倫問戈登·利什,誰是當(dāng)今最偉大的作家。搞清楚是哈羅德時,她便傾心于他了。還有一個版本,說他們是在一家書店相遇的,就是當(dāng)時很時髦的僅次于惠特尼的布克公司。)埃倫和哈羅德都把頭發(fā)剪短了,這樣兩人看上去比較像,就像海明威死后出版的非常出色的小說《伊甸園》中的那對情侶一樣。為了哈羅德,她離開了富有的丈夫。查理成了艾滋病早期的犧牲品,去世了。道格找到了新戀人,與哈羅德和埃倫一直友好地保持聯(lián)系,雖然媒體再也沒有提到他。我想約會道格,但對我來說,他太溫柔、太真誠了——此外,他還不抽煙。他會走很遠(yuǎn)的路到沙漠地帶去拍野牛,每天早晨六點(diǎn)就起床,繞著水庫跑步。而我那時候十有八九才捻熄我一天中第七十二支香煙,鉆進(jìn)被窩睡覺。我覺得,在道格身邊,我滿臉都是被煙熏的黑色,而且很膚淺——很快,他找到一個認(rèn)真的戀人,這么多年后,他們還在一起。
我一直聽到關(guān)于哈羅德的狂熱言論。他接受了康奈爾的教職,偶爾教一學(xué)期的書。也在那里教書的艾莉森·盧里告訴我,哈羅德曾控告一位和藹的老作家——詹姆斯·麥康基,說他爬過幾個屋頂,像個飛賊一樣進(jìn)入他在伊薩卡的臥室,為的是從哈羅德的小說中抄襲大段大段的文字,當(dāng)作自己的東西來發(fā)表。這引起了很大的騷動。在一個更加理性的世紀(jì)本來可以用簡單的決斗來解決的問題,卻亂七八糟地延續(xù)了好幾年。
蘇珊·桑塔格對我說過她見哈羅德的那個夜晚。他對她說:“你和我,蘇珊,是20世紀(jì)最偉大的作家。”她回答說:“噢,真的嗎,哈羅德?難道沒有其他作家?比如說,納博科夫怎么樣?”
“噢,他什么也不是,”哈羅德說,“但是,至少他有那種風(fēng)度承認(rèn)虧欠我。”
“真的嗎,哈羅德?他在哪方面欠你呀?”
就好像為了對孩子把事情說簡單點(diǎn)一樣,哈羅德慢了下來,長出了一口氣,笑著說:“你記得《洛莉塔》的開頭有個已經(jīng)死去的父親嗎?”
“是的……”
“你記得他的名是什么嗎?”
“記得,他叫哈羅德。”
哈羅德聳了聳肩——例子說完了。哈羅德似乎很認(rèn)真地相信,他在《第一次戀愛和其他傷悲》中的故事給了納博科夫以啟迪——他的風(fēng)格被偷竊的又一個例子。
作家希拉·科勒告訴我,和哈羅德吃飯的時候,她對他說,她很高興能見到他,因為戈登·利什說過,他是在世的最偉大的作家。“哦,他把你比做莎士比亞呢,”她對哈羅德說。
哈羅德惡狠狠地看著她,說:“我打賭,他不會抓住莎士比亞不放的。”哈羅德暗含的意思是,因為這個令人痛心的侮辱,他正考慮再次換家出版社。
C. K. 威廉斯是獲得普利策獎的詩人,哈羅德那代人中最和藹、最有才華的人。埃夫頓把他介紹給哈羅德,可很快哈羅德就和他干上了。哈羅德指責(zé)威廉斯偷了他書中的東西,寫成了詩——雖然后來哈羅德也意識到,因為書還沒出版,威廉斯是決不可能看到他的書稿的。哈羅德道了歉,這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