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約翰·加德納喝酒沒有那么厲害,如果他沒有像陀思妥耶夫斯基或者尤金·奧尼爾筆下那些注定要毀滅的人物那樣忍不住就要喝酒的話,假如他沒有在酒精的作用下瘋狂地夸大自己的形象——看到自己的命運之神漸漸變大,寫下了“偉大的美國小說”,“改變了”他那個時代的“意識”的話,他現(xiàn)在的生活又會是怎樣的呢?我最深刻的記憶是約翰擁抱我,緊緊地擁抱我的情形。這是約翰習慣性的見面禮,也是約翰習慣性的告別禮。我記得,約翰帶著威士忌酒味吻我的面頰——斑白的頭發(fā)凌亂地垂掛在有點厚實的寬肩膀上,打著手勢的手臟兮兮的,像是無指手套似的。我記得他眼里的亮光,還有他悶燒著的煙斗發(fā)出的刺鼻味道。“喬伊斯,你知道,我們和勞倫斯一樣出色——也許比他還出色,對不?勞倫斯、喬伊斯、??思{——我們和他們平起平坐,或者說將來會和他們平起平坐。你知道這一點,對嗎?加油!”
早期的影響。人們常說,對我們關系重大的唯一影響來自我們早期的生活,我認為一定是這樣的。在我很可能沒有讀完整本或是整本都讀過的幾千本——上萬本?——書中,肯定有很多對我的寫作生涯產生了某些真正的影響。只有幾本隱約有過某種超自然的影響,就像在天空中最亮的星星一樣:劉易斯·卡羅爾的《愛麗絲漫游奇境記》和《愛麗絲鏡中奇遇記》;弗朗西斯·霍奇森·伯內特的《秘密花園》;埃德加·愛倫·坡的《金甲蟲和其他故事》——我孩提時代的偉大書籍。
另外,剛進入青春期時,每個星期六,我母親開車去城里買食品雜貨,我則到洛克波特公共圖書館去借書,像亨利·大衛(wèi)·梭羅的《瓦爾登湖》、艾米麗·勃朗特的《呼嘯山莊》、歐內斯特·海明威的《我們的時代》、威廉·??思{的《喧嘩與騷動》。這些都是令人激動的書名——我一生中某個年代的偉大書籍。在那個年代,我的“文學”自我意識進一步增強了。
當然,當學生的時候,不論是在紐約州威廉斯維爾的威廉斯維爾中學,還是我1960年從那里畢業(yè)的錫拉丘茲大學,我都有過有影響的老師——不斷有很能鼓舞人、很能啟發(fā)人且很有洞察力的老師。還是孩子的時候,我在布法羅北部的尼亞加拉縣的鄉(xiāng)間上過一所只有一間教室的學校,我在其他地方寫過這所學校——非常有限的“教育履歷”,這為我們大家出于懷舊目的尋找素材提供了很有用的記憶,但人們不可能會理性地去吹噓這種履歷,更不會是很理想的或者“很有影響”的履歷了。(我對我們亞馬遜流域的老師迪茨夫人的記憶接近??思{對那個黑人管家迪爾西的簡潔的贊美之詞:他們忍受著。她面對的是一群六英尺高的農場男孩的反叛和莽撞。他們根本不喜歡書本學習,甚至連安靜地坐著,一次也只能坐幾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