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峰認為:“像這次這樣巨大的水災的題材,作者只造成了近于‘速寫’的二三萬字的短篇,是分明沒有完成這題材所給予的任務的。實際上,《水》是應該續(xù)寫下去的。”他沒有給予《水》過高的評價,一再強調(diào)這“只能是新的小說的一點萌芽”,這樣說才“更妥當”。后來他在1947年編選《丁玲文集》寫的《后記》里又說,《水》“這作品是有些公式化的,同時也顯見作者的生活和斗爭經(jīng)驗都還遠遠地不深不廣”。評論丁玲的作品,他始終很嚴厲,但丁玲一直認為,雪峰的評論是最好的評論。
丁玲自己也講過,《水》是倉促之作:“直到《北斗》第一期要出版,才在一個晚上趕忙寫了《水》的第一段。后來的都是在集稿前一晚上趕起,這篇《水》的完結(jié),可說是一個潦草的完結(jié)。原來預備寫8萬字的,后來因為看《北斗》稿子太忙,構(gòu)思的時間沒有,又覺得《北斗》上發(fā)表太長不適宜,就匆促把它完結(jié)了。幾次想改作,或另加一篇,都為時間所限,沒有達到這個心愿?!?/p>
由于雪峰的鼓勵,丁玲并沒有止于《水》,她又產(chǎn)生了一個“宏愿”,以上海民眾抗日救國斗爭為題材,計劃寫一部10余萬字的長篇。丁玲多次參加過抗日游行集會,對于民眾的強烈情緒有深切感受,和《水》相比,這是一個更熟悉的素材。但或許是愿望太為宏大,時間又過于窘迫,所以只寫了兩萬多字的《多事之秋》,便放手了。從在《北斗》上發(fā)表的這兩萬多字看,并沒有超過《水》。
1983年12月19日,駱賓基來看丁玲。他正在寫一篇長文章,回憶1939年初,他受人之托去義烏縣神壇村給馮雪峰送一套剛出版的《魯迅全集》,雪峰留他住了三天,長談了三個夜晚,讓他終生難忘。他已經(jīng)寫出《初訪神壇(第一夜)》,在《新文學史料》刊出后反響甚好,三聯(lián)書店打算出書。但繼續(xù)往下寫時遇到困難,駱賓基希望能從丁玲那里得到一點提示和幫助。
駱賓基告訴丁玲:雪峰第二夜還談到了你。丁玲很有興趣地問:雪峰怎么講到我?駱賓基說,雪峰講到你的時候,講到了《水》,他很欣賞《水》,還講到你們兩個人的關(guān)系,他見了你,有一個感想:完了,什么都完了,名譽呀,地位呀,都完了。我心里想,怎么會有這種感情呢?后來年紀大了才懂得,那是一種被俘虜?shù)臉幼樱灰婄娗榈臉幼印?/p>
丁玲大笑道:那他都沒有給我講過,沒有表現(xiàn)過。在形式上,心理上,事實上,我和馮雪峰兩個人有一種感情,而這種感情是我和胡也頻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