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元培央請蔣夢麟先代他作的解釋合情合理。不但如此,他還親自寫信請胡適原諒。他說胡適在信中所提到的十件事情,六件已經解決了。其他四件,他請胡適照原約辦理,他會負完全責任。蔡元培語氣不慍不火,確實有領袖之風。他知道胡適在“沖”的當頭,如果針鋒相對,就會造成僵局。胡適在6月22日那封信,顯然在數(shù)落了蔡元培的十大不是以后,向蔡元培辭了職。用蔡元培在回信里所轉述的話,胡適說:“因任杜威君演講的譯述,將離去大學?!蓖瑯舆@句話,他在寫給蔣夢麟的信里就更“沖”了:“決計不干。”害得蔣夢麟著急地勸胡適說:“適之呀!書呆子雖要發(fā)脾氣,他的好處是憨氣。脾氣過了,有患難來,就會把臉孔一搭,再來干干看。你的為難的地方我知道——我們大家都知道。終望你忍著痛,持冷靜的態(tài)度?!辈淘嗟幕卮鹨舱f得恰到好處:“弟覺得很可惜!望先生一面同杜威作‘教育運動’;一面仍在大學實施教育。這是弟所最盼望的!”
多少人詠贊胡適溫文儒雅,有著永遠讓人如沐春風的風度。殊不知這是胡適洗練出來的,隨著年歲的增長,越發(fā)練得爐火純青。五四時期是胡適最“沖”的時候。他不只對蔡元培發(fā)過怨氣,還對同樣留學哥倫比亞、時任《益世報》主筆的鄧家彥“沖”過。原來胡適央請鄧家彥在《益世報》免費刊登杜威的演講廣告,鄧家彥答應了之后,卻在經理說《益世報》從不免費刊登廣告的情形下,把杜威的演講登入新聞欄。胡適生了氣,把研究系、同盟會都牽扯進來,指責鄧家彥因黨見而排斥胡適和杜威。鄧家彥反唇相譏:“若因杜威一廣告,遂牽及研究系,彥雖無似,尚不致武斷如此。兄竟以此入人于罪,憤憤然若不可解者,豈哲學家固應如是耶?不然,何所據(jù)而說我黨見太深,又何所據(jù)牽及同盟會?兄之推理,得毋逸出軌道耶?抑豈兄受研究系所托,故向弟致其攻擊耶?”胡適這時的“沖”,可能也跟他橫掃文壇,與各派爭奪文化領導權、霸權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