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東清灣的姑娘們(2)
木匠的第一次攻關(guān)就是在這樣半知半解之中匆匆結(jié)束的,他沒有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任何承諾,而他空落的內(nèi)心卻不得不承載了另外的疑惑,一個外表寧靜的東清灣,一個生活在失語狀態(tài)中的東清灣,一個只有張彩妮能夠解釋的東清灣。在匆匆離開的那一刻,他看著送行的張彩妮,陽光把她的臉龐照耀得清晰異常,他突然從中看到了張洪儒的影子,他驚恐萬狀,來不及告別便落荒而逃。
有時候,我的母親,也會感覺到東清灣仿佛只是一個人的村莊,仿佛只有張彩妮,這個三十歲的堂姐在掌控著這個落寞的村莊。她似乎只是憑著自己的意志在解釋著一個鄉(xiāng)村的話語。但是,有時候,我的母親也會陷入無法自拔的掙扎之中,比如,在木匠離開的夜晚,她能聽到從寂靜的夜色中傳來的張彩妮的哭聲。那低緩的哭聲能把整個東清灣的夜晚撕裂。我母親尋聲而去,穿過院落,在一片茂密的樹林中,張彩妮的哭泣已經(jīng)與風(fēng)和樹葉的合唱混和到一起。母親并沒有打擾張彩妮。從哭聲里,我的母親才體會到一個女人,她才意識到,她的堂姐張彩妮,也是一個真正的女人,而不是東清灣的一只耳朵,一只能力超強的耳朵。
當(dāng)黑夜過去,母親提醒張彩妮堂姐,告訴她說,也許拒絕不是最好的方式。張彩妮的臉上絲毫看不到淚痕,當(dāng)白晝來臨,一切都會隱藏起來,她說:“不行,那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我不能決定自己的命運?!?/p>
張彩妮就這樣,在被動的命運河流之中飄搖。她無法去把握她自己的愛情,她的愛情完全與東清灣的命運緊緊地聯(lián)系在一起。在那個令木匠有些窒息的夏天結(jié)束之前,一個無法到來的婚禮,像是夏天的藤條一樣纏繞在他的心里。而每一次,通向東清灣的路途都是那么的曲折,那么的令人憂傷。木匠漸漸地失去了耐心,因為他絲毫看不到任何的希望,而他對張彩妮的好感也在慢慢地降低,在夏天即將結(jié)束的一天,陰雨已經(jīng)下了兩天,他在泥濘之中跋涉了一天才到達東清灣。他的心情就像是拉動兩輪車的那頭瘦驢,在滿是泥漿的路上趔趄著。東清灣漸漸地從雨霧中浮現(xiàn)出來時,那頭瘦驢也失去了前行的動力,它以一種委屈的姿式,趴倒在村邊的一棵樹下。站在張彩妮面前的木匠,形象已經(jīng)完全打了折扣,雨水打濕了他的衣裳,同時也打濕了他的內(nèi)心。東清灣,像是一個夢境中的村莊,虛渺地飄在他的眼里。站在黃昏中的張彩妮不解地看著他,埋怨道:“這么差的天,你來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