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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北平淪陷老鋪受難(16)

國寶同仁堂 作者:邊東子


還有一件不順心的事,就是有人跟他說,二房樂詠西的兒子樂元可不好好經(jīng)營他的永仁堂,還是喜歡玩,唱戲、拍照、交朋友,花樣多著呢。還有他的夫人李錚,老愛逛東安市場。王府井現(xiàn)在可比大柵欄繁華。東安市場一張席子那么大一塊地方,租金就得好幾兩金子。他們的永仁堂開在王府井這種黃金地段,還不好好用心經(jīng)營,太可惜了。

“誰說不是。不過,永仁堂現(xiàn)在買賣還不錯。只是他們那些朋友不知是些什么人?!睒愤_義嘆口氣說,“唉,這事咱們也不便多嘴,只能是為他祈福吧?!?/p>

誰都看得出,樂達義嘴上這么說,其實心里卻放不下。他知道北平很亂,各種力量都在較量,國民黨的、共產(chǎn)黨的、美國人的,甚至還有日偽的殘余勢力以及各種會道門。一不留神,不是招惹了這個,就是得罪了那個。同仁堂雖然盛名不衰,可畢竟沒有了當初供奉御藥時的特權,沒有了過硬的靠山,在這個社會上可就難混了。因此,他只希望晚輩們能把“濟世養(yǎng)生”的藥鋪做好。

其實,樂元可和他那“好逛東安市場”的夫人,卻是在做著一件大事,尤其是他的夫人李錚更是承擔著大任。

誰也想不到,好日子沒過幾天,到了1947年初,北平都在傳說,設在協(xié)和醫(yī)院,由共產(chǎn)黨、國民黨和美國三方組成的軍調部要解散了,中國共產(chǎn)黨代表要撤走了。人們都在說,“軍調部一解散,就說明調停不成,要開戰(zhàn)了”!

樂達義一聽可急了:“這時局怎么就像北京七月的老天爺,說變就變呢?”

是啊,他能不急嗎?剛打了八年仗,再接著打內(nèi)戰(zhàn),這買賣還怎么做?同仁堂在八年抗戰(zhàn)中,慘淡經(jīng)營,總算挺過來了?,F(xiàn)在雖然稍有起色,可要恢復元氣,還得有幾年太平日子才行,要是一開戰(zhàn),恐怕就在劫難逃了。想到這兒,因為著急,再加上年紀大,他突然感到身體不舒服,胸悶頭暈。他意識到,自己和同仁堂都到了一個關口上。

果然,由于國民黨發(fā)動內(nèi)戰(zhàn),再加上無法抑制的貪污腐敗,北平的經(jīng)濟形勢也和全國一樣,江河日下。而樂達義因為年紀大,心情越來越差,身體也是每況愈下。樂達義對鋪務的管理只好放手了,許多事只能推給別人去做。

因為大柵欄的戲園子多,晚上是這里的營業(yè)高峰,可是那段時間北平的供電能力不足,大柵欄也和北平其他地區(qū)一樣,經(jīng)常停電。戲園子因此受影響,店鋪的營業(yè)也受連累。1947年2月中旬的一天,天剛擦黑,店里生意清淡,幾位“大賣藥”、“小賣藥”就議論起來了。有的說:“如今市面不大好,老東家太操心,最近氣色越來越不好,吃了不少藥,也不見好?!?/p>

“可不是,聽說東北那邊兒仗打得厲害,咱們的參茸也不好進貨了,老東家著急啊。”

正說著呢,大查柜提著幾盞煤油燈進來了。幾位員工奇怪了,就問:“您買這么多煤油燈干嗎?”

大查柜嘆口氣說:“你們不知道?,F(xiàn)在老停電,當官的不但不想法子解決,反倒借機發(fā)起橫財來了。這不,社會局前天規(guī)定,三天內(nèi),各臨街商家都得買齊這種統(tǒng)一樣式的煤油燈,停電的時候掛出來。咱們同仁堂也逃不過去,只好買吧。”

員工們又議論開了:“這不是趁火打劫嗎?”

“過去有不準百姓點燈的昏官,現(xiàn)在有逼著百姓點燈的政府。真是什么新鮮事兒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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