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達(dá)仁一是覺得再爭下去沒有意思,只能是兩敗俱傷,二來畢竟是自家兄弟,還是適可而止吧。于是“樹仁堂”撤出,宏仁堂便稀里糊涂地贏了一場商戰(zhàn)。
不過,這一時期,樂家四大房最大的一場風(fēng)波還是因為開設(shè)南京同仁堂分店引起的。
按樂家的族規(guī)和與朝廷的約定,同仁堂不設(shè)分店。因此,在大清朝,誰要是在北京以外看見了“同仁堂”,那一定是假冒的??墒牵保梗玻鼓?,南京卻突然冒出了一個同仁堂。它是真的還是假的?別說一般老百姓分不清,就連樂家的人也為這事兒爭得臉紅脖子粗。
原來,1928年6月28日,國民政府遷都南京,北京改叫了“北平特別市”。當(dāng)時擔(dān)任國民革命軍總司令的蔣介石曾經(jīng)說過:“北平是一個封建氣息非常濃厚的地方?!?/p>
北京人這個氣??!有人就拿著歷史說事了:“自打南唐之后,金陵就留不住王氣了,要不明成祖要遷都北京呢!他姓蔣的懂不懂歷史?讀沒讀過李后主的詞‘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猶奏別離歌,垂淚對宮娥’?哼,只怕是將來有一天,這位總司令到了倉皇辭廟日,連一句歪詩都謅不出來呢!”
可是北平的百姓話能說上幾簍子,氣能生上一肚子,卻頂不住當(dāng)權(quán)者的一個印把子。政府要搬家,老百姓怎么也攔不住。大批的政府機構(gòu)一走,北平的街面上一下子就冷清了,商業(yè)也蕭條了下來。同仁堂斜對面就是大名鼎鼎的“瑞蚨祥”綢緞店,1925年瑞蚨祥的營業(yè)額是60萬兩銀子,到了1929年已經(jīng)跌到了27萬兩。這還算是好的,有的老板因為支撐不下去,竟尋了短見。
這時,樂篤周就提出,應(yīng)當(dāng)在南京開設(shè)同仁堂分號。他說:“別忘了,老祖宗就是‘供奉御藥’起家的,不然哪兒有今天的同仁堂?現(xiàn)在國民政府遷都南京,不管是叫‘委員長’也好,叫‘大總統(tǒng)’也罷,我看和皇上也差不多。他們既然也食五谷,就要得病,得了病就得吃藥。咱們在那兒開一家分店,沒準(zhǔn)還能得到‘供奉國民政府專用藥’的機會呢!咱們老樂家不又有了振興的機會了?”
這個主意遭到了其他三房的反對。樂達(dá)仁、樂達(dá)義說:“現(xiàn)在是民國了,不是皇上想怎么著就怎么著的時候了。不可能再有‘供奉御藥’的做法了。再說,祖宗立的規(guī)矩是有道理的,如果在南京開了同仁堂分店,在別的地方開不開?那時就會出現(xiàn)假冒的同仁堂分店,客戶很難辨別,咱們也防不勝防。”
誰知,四大房還沒有商量好呢,樂篤周就到南京去開設(shè)了同仁堂分號,由他的大哥樂佑申直接從同仁堂給他撥付資金和藥材。樂篤周的資本不多,但是善于用有限的資本去辦大事,而且富于挑戰(zhàn)性。樂家其他三房知道了這件事,便群起而攻之。因為樂篤周一向喜歡和家人“對著干”,別人在哪兒開店,他就在哪兒開店,可是他的本錢并不多,于是就有人稱他為“雞爪子”。
他們指著樂篤周說:“你這‘雞爪子’,什么到南京開分店,就是想給自己摟錢!”
還有人說:“行了,誰不知道,你一直想把樂家老鋪都改成同仁堂分店。明著說是要擴大同仁堂的影響,實際上是為了把我們各房開的店鋪都統(tǒng)到你們大房的手中。人家給你這餿主意取了個名字,叫‘大同仁主義’。我看啊,你這不是‘大同仁主義’,是‘大同仁美夢’,閉上眼跟真的一樣,睜開眼就是一場空。沒人上你的當(d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