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官制改革直接觸及的是各省督撫的利益。因此,朗潤園里的官制編制館連續(xù)出臺了幾個方案,全部被地方督撫們以各種借口否定了。最后的結果是,編制館大臣奏請慈禧太后,說各省情況不同,民智未開,人才缺乏,經(jīng)費緊張,如果全面改革實有困難?,F(xiàn)在來看,只有東三省,不但是祖宗的發(fā)祥地,也是國防軍事重地,況且那里民風古樸,地廣人稀,無論怎么改革都不會有太大的麻煩,建議將東三省作為地方官制改革的試點。慈禧太后批準了這一建議,命令派人去東三省考察改革地方官制。
朝廷派出的人一滿一漢:滿族貴族是農(nóng)工商部尚書載振,漢族大吏是袁世凱的莫逆之交、民政部尚書徐世昌。
袁世凱意識到,自己挽回損失的時機到了。
他之所以這么認為,還是緣于對皇親國戚的了解:受賄個個貪得無厭,漁色個個膽大包天。
更加便利的條件是,載振是慶親王奕劻的兒子。
天津有個唱梆子的通縣籍女伶,名叫楊喜翠,姿容豐麗,歌喉婉轉(zhuǎn),恰值青春,身價極高,惹得公子哥們終日緊追不舍。天津一位癡迷得神魂顛倒的闊公子,曾作《菩薩蠻·憶楊喜翠》二闋。闊公子閑極無聊本是尋常事,但這位闊公子后來竟然看破紅塵成為一代名僧,即弘一法師,由此可見楊喜翠當年的魅力足令我佛不定:燕支山上花如雪,燕支山下人如月,額發(fā)翠云鋪,眉彎淡欲無。夕陽微雨后,葉底秋痕瘦,生小怕言愁,言愁不怕羞。
曉風無力垂楊柳,情長忘卻游絲短。酒醒月痕底,江南杜宇啼。癡魂銷一捻,愿化穿花蝶。簾外隔花陰,朝朝香夢沉。載振與徐世昌路過天津。
當時,袁世凱的心腹段祺瑞任巡警總辦。
段祺瑞花了不少銀兩擺出豪華宴席,宴席間少不了堂會演出,唱堂會的正是這個“花照四座”的楊喜翠。
喜翠迷住了慶王府的公子載振。
段祺瑞即刻雙管齊下,以十萬白銀送給奕劻作為壽禮,又以十萬兩銀子將楊喜翠贖出。
待徐世昌和載振從東北返回再過天津小駐時,年僅十九歲的楊喜翠被送進了載振的房間。
其時,載振和徐世昌同住一間行館的大套房內(nèi),套房中間只隔著一間堂屋。楊喜翠被送進來的第二天,徐世昌裝作什么也不知道,早起直接走進了載振的房間。載振立刻有些臉紅,忙讓楊喜翠向徐世昌行禮,然后說:“小弟荒唐,大哥見笑?!毙焓啦S即拿出一張銀票說:“我是來道喜的?!?/p>
自此,慶王府里的父子倆都變成了袁世凱的掌中玩物。
東三省官制改革方案沒有任何懸念:徐世昌為東三省總督,朱家寶為吉林巡撫,段祺瑞為黑龍江巡撫,唐紹儀為奉天巡撫。
此四人都是袁世凱的北洋心腹。
慈禧太后竟然批準了這項任命。
任命發(fā)布之后,徐世昌立即以加強邊防為名,命北洋主力全部開往東三省。
就此,袁世凱丟失的北洋軍權又重新到手。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看不透袁世凱的玄機。
引發(fā)巨大政治風波的還是漢大臣瞿鴻禨。
瞿鴻禨,一個性格倔強、特立獨行的大吏。令人驚異的,不是這位出身耕讀之家的朝廷寵臣年少得志,而是他竟然能在晚清混濁不堪的官場上始終兩袖清風。瞿鴻禨二十一歲中進士,被稱為“天下才”,仕途一路順利,一九○一年入軍機處,成為慈禧寵信的朝廷重臣。清代官吏的俸祿標準很低,少有哪個官吏不靠受賄過日子,唯獨瞿鴻禨位居高官多年,卻沒人敢進他的府邸行賄,門生故舊也不敢向他求情辦事。袁世凱為了拉攏這位軍機大臣,多次派人上門送禮,都被瞿鴻禨嚴詞拒絕。瞿鴻禨的兒子結婚之際,袁世凱認為這是一個好機會,試探性地封了個八百兩的紅包,誰知瞿大人連八百兩的面子也不給,如數(shù)給袁世凱退了回去。袁世凱不明白了,天底下怎么會有不認銀子的官員?大清朝的官場中竟然真有對銀子不屑一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