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沒有放棄最后的努力,連夜起草奏稿,向6歲的皇帝剖白,對資政院指控辯解??上?,稿未竟,朝廷旨意到。八個字,觸目驚心:革除職務,永不敘用。
兩個月后,盛宣懷流亡日本。在他默默離去的時候,另一個流亡者剛剛歸來,在南京享受著前所未有的歡呼與崇拜。此人叫孫中山。倘若盛宣懷記憶足夠深刻,他應該記得,17年前,鄭觀應曾來信推舉過這位少年得志的孫醫(yī)士。
猛回頭已是萬年身,歷史竟是如此的浪漫與輕佻。
聯(lián)系到年初的豪情萬丈,1911年的盛宣懷更像一首有頭無尾的悲歌,初始絢爛至極,最后卻草草收場,留下一個無限落寞的身影。勢不可擋的過往在事后看來,恰似一場春夢,讓人感覺意味深長。至此盛宣懷如史景遷《大汗之國》描述的那樣:“往昔的失落令人黯然神傷。”而他一生掌控的企業(yè)也隨權力斗爭和改朝換代,煙消云散。
命運太難言說,許多事情從結局回望,當初的意氣風發(fā)就越發(fā)讓人感到蒼涼。
1911年1月,距離昔日的中國首富伍秉鑒溘然長逝足足67年。在他死后的半個多世紀里,歷史一直不完整地演進,時勢撲朔迷離,而類似于盛宣懷這樣的后輩們則光華熠熠--縱然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在時間的侵蝕下被囂塵吞沒。
伍秉鑒與盛宣懷,當年的中國首富與后來的首富,有太多的巧合與偶然,他們的經歷似與不似,時人看不通透,后人亦拼湊不齊,只有那些微妙的細節(jié)永遠在暗處推波助瀾。
2001年美國《華爾街日報》刊登《縱橫一千年》,統(tǒng)計出過去幾個世紀世界最富有的50個人。其中有6位中國人入選,分別為成吉思汗、忽必烈、和珅、劉瑾、宋子文和伍秉鑒。6個人中,清朝占據其二,且唯獨伍秉鑒看起來像個純粹的商人。
事實上,登上首富的榮譽名單,商人伍秉鑒的發(fā)家雜糅著極強的政治因素。
清康熙一朝,帝國最高權力層暫時放寬海禁政策,廣東政府招募并指定13家實力行商與外商貿易,同時代海關征繳關稅,稱為“廣州十三行”。伍秉鑒(1769-1843)
其后,清朝閉關鎖國,僅保留廣州一地為通商港口。十三行間接受益,為唯一合法的外貿特區(qū)。延綿百年,清朝政府所有關稅收入中十三行上繳十成有四。1801年,32歲的伍秉鑒成為十三行行商老大,財源滾滾,富可傾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