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多年前,漠北草原風雪漫天,蒙古乞顏部的首領(lǐng)也速該和兄弟們打獵,在山窩后面的雪地里看到一對女人的靴印,兩只靴印中間有個窟窿,拳頭樣大小,這是一窩新鮮的尿跡,如同冒著熱氣的泉眼,穿透了凍硬的積雪。他還發(fā)現(xiàn),不遠處有一條車轍,也是新鮮的。這是一輛來自翁吉剌的婚車,被一群蔑爾乞人護著。也速該對他的兄弟們說,這個女人是長生天【長生天,古代薩滿教和蒙古人特別的指稱,大意為:不死的蒼天;主宰萬物之靈的永恒之物?!克徒o我的,她能為我生一被窩的兒子!
打散了蔑爾乞人,他把她帶回了蒙古乞顏部,為她換上新娘的衣服,他問她叫什么,她說她的名字叫做訶額倫。
春天,訶額倫的肚子鼓了,兀孫薩滿【薩滿教,北方民族的原始宗教,信仰萬物有靈。薩滿的職責為主持祭奠,占卜等?!繌乃_下的影子里看出,上天給也速該巴特【巴特,也稱把阿禿,即蒙古語中勇士、英雄之意?!克蛠砹艘粋€兒子。訶額倫就對他說,也速該我的親丈夫,你不要為我擔心,聽我的,你再去娶一個女人吧,在我們的兒子降生之前。
這時,塔塔爾人來了。塔塔爾是蒙古乞顏部的世代仇人。
也速該告訴人們,為祖先報仇的時候到了。
對丈夫的決定,訶額倫不驚訝,她一只手放在鼓脹的肚皮上,另一只手握住也速該,說,上天保佑,孩子等著你回來給他起名字呢。也速該說,他的名字早有人給起好啦。訶額倫問他叫什么。他說,就是第一個死在我手的塔塔爾人。我將把他的名字取了,送給我的兒子!
赤列都回到了蔑兒乞,兩腮塌了,眼窩深陷,成了一張死臉。他的哥哥脫脫聽說,赤列都只想著那個名叫訶額倫的女人,天天揣著她的背心,睡覺時放在枕邊,從不碰別的女人。后來獨自離開了蔑兒乞部再也沒有回來。他的哥哥脫脫是蔑兒乞部的首領(lǐng),他抽出刀,砍下了自己的左手小指,舉著,對眾人說,你們都看見了,我不會忘記這個仇恨,除非這根手指重新長出來,從今天起,我的女人就叫做兀歇.阿布娜【蒙古語:此仇必報】。
赤列都在塔塔爾人的營地里作了一名馬夫。沒人知道他叫什么。人們喊馬夫的時候他就答應,然后幫你釘釘馬掌或者干點別的什么,一聲不吭。他白天修理馬掌,到了晚上就蘸著唾沫磨他的刀。那把刀子太快了,塔塔爾兵常借去剃胡須,還取笑他,說這刀子快得能騸馬了。 赤列都也不言語,他當然懂:殺人的刀刃用不著太鋒利,太鋒利了反倒會折在骨頭里,但他怎么才能不磨呢,一想起訶額倫在也速該懷里的樣子,他只能磨刀,不停地磨。
塔塔爾人要去攻打斡嫩河邊的乞顏部了。赤列都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