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白同志在魯迅寓里避難過三次。兩次在北四川路底的公寓里,一次在大陸新村。第一次是在1932年11月,日期記不清了。只記得魯迅這時正好因母親生病回到北京去,是我接待他們的。我還記得:他和楊大姐晚間到來的時候,我因魯迅不在家,就把我們睡的雙人床讓出,請他們在魯迅寫作兼臥室的一間朝北大房間住下。查魯迅日記,是11月11日動身往北京,同月30日回到上海。那么秋白同志來了幾天才見到魯迅回歸,則大約是在11月下旬來的了。在這期間,和我們一起,我們簡單的家庭平添了一股振奮人心的革命鼓舞力量,是非常之幸運的。加以秋白同志的博學、廣游,談助之資真不少。這時看到他們談不完的,像展示電影膠片的無休止的豐富資料,實在融洽之極。更加以魯迅對黨的關懷,對馬列主義的從理論到實際的體會,平時書本看到的,現(xiàn)時可以盡量傾倒于秋白之前而無須保留了,這是極其難得的機會。一旦給予魯迅以滿足的心情,其感動快慰可知!對文化界的愚昧,黑暗的國民黨反動力量,對“九一八”東北淪亡的哀愁,這時也都在日夕相見中交換意見了許多。(注:手稿中“交換意見”四字下劃線,《回憶錄》中四字換為八字“相互交談,精心策劃”)此時更進一步有似古話的“猩猩惜猩猩”地成為密切的,(注:《回憶錄》中“猩猩惜猩猩”五字刪去)在黨領導下的通過秋白同志同是資產(chǎn)階級出身而又背叛了這個階級的“貳臣”,成為為黨盡其忠誠的知己了。更有楊大姐干革命工作、團結群眾的精神,表現(xiàn)在對女工、小孩都樂意和她親近,無絲毫客氣接待生人之感的親如一家人的相處,我更其是學習到許多說不盡的道理了。
他們是干革命工作的,一刻也不能耽誤。在離去之前,曾經(jīng)有這些東西留著痕跡給我們:
一、1932年12月7日曾給魯迅寫過:
雪意凄其心惘然江南舊夢已如煙
天寒沽酒長安市猶折梅花伴醉眠
他在詩后說明是青年時代帶有頹唐氣息的舊體詩。以他后來的積極進行革命工作,無疑是否定了前期思想的不正確的部分的。但我們若從“雪意凄其”句不仍是對此時此地遭遇壓迫寫照?末句“猶折梅花”則梅開十月,已屬小陽春,也即“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遲嗎”的意思。仍然描寫其心懷浩蕩堅決不移的意志,這是秋白同志畢生抱負都是這樣的,我們不必以作者自謙,即相信其確屬“頹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