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撫平裙子,“噢,謝謝你,牧師?!?/p>
“你一定是上了艾碧蓮的祈禱名單?!彼牧伺陌躺彽募绨?。
“那當(dāng)然的。我告訴艾碧蓮,要照這樣下去,她得開始收費了?!?/p>
牧師大笑起來,立起身緩步往講壇踱去。四周又安靜下來,我不敢相信艾碧蓮真的打算告訴雯小姐真實感受。
真實感受。
這詞沁人心脾,就像一注清涼細流淌遍我滾燙的周身,將我身體里燒燥了一輩子的焦灼煩熱滌蕩一空。
真實感受,我又在腦子里念了一遍,就為再體驗下那感覺。
約翰遜牧師抬起手,用他低緩的聲調(diào)開始布道,他身后的唱詩班哼唱著“向基督坦告”,我們?nèi)w起身。沒過兩分鐘,我便冒了汗。
“你有沒有興趣?和雯小姐談?wù)??”艾碧蓮悄聲問?/p>
我回頭瞅見勞力和孩子們,勞力照例遲到。“誰?我?”我說,聲音蓋過了輕柔的合唱聲,我壓了壓嗓子,仍沒多大作用。
“我絕不做那瘋狂的事。”
12月間突然熱浪來襲,這成心跟我過不去,就算在4度的氣溫下,我還能像8月里的冰茶渾身濕漉漉的,而今早我一睜眼瞅見溫度計赫然攀至28度。我半輩子都在想法子對付周身的淋漓大汗:俏佳人止汗霜,包里放上凍土豆,額頭上綁上冰袋(我甚至還為這個白癡建議付給醫(yī)生一筆錢),可不出五分鐘,汗衫照樣濕個精透。我走到哪都帶著把費爾利殯儀館發(fā)的扇子,這個效果不錯,還不用花錢。
希莉亞太太也趁著天熱去了戶外。她戴上花里胡哨的墨鏡,裹上毛茸茸的浴袍,坐到游泳池邊。謝天謝地,她總算邁出門了。起初我以為她身子有恙,現(xiàn)在我懷疑是她腦子有恙。這和懷特夫人不同,懷特夫人是上了歲數(shù),老糊涂了,而這位希大太太,就是得讓精神病院收納整治的。
我現(xiàn)在每天都瞅見她偷偷溜到樓上的臥室。我聽見她輕手躡腳擺著小步,繞過嘎吱作響的木板,進了大廳。我本不想管這樁閑事,娘的,這是她的房子??伤諒?fù)一日沒完沒了,再加上她鬼鬼祟祟的模樣,總等我開了吸塵器或忙著做蛋糕時再趁機行事,這讓我起了疑心。她在上面待個七八分鐘,隨后探出小腦瓜東張西望一番,見沒被我發(fā)現(xiàn)才又下樓來。
“別管這樁閑事,”勞力說,“你只管保證她讓她家男人盡早給你個名分?!眲诹σ贿B幾個晚上,交了班之后,都在他電廠后面的烏鴉酒吧喝個爛醉。他不是傻子,他知道要是我死了,薪水支票不會自己長腳跑過來。
希莉亞太太下了樓來后,沒躺回床上,卻進了廚房。我盼她離這兒遠點,我正在剔雞骨,那邊肉湯沸開了,餡料切拌完了,我不想她在這兒礙手礙腳的。
“還剩13天你就得把我的事告訴約翰先生?!蔽艺f。果然,這話一出口,她便從廚房桌邊立起身回頭去臥室,出門前她嘟囔了一句:“你有必要每天都提醒我一遍嗎?”
我挺了挺身子,這是她第一次沖我發(fā)脾氣?!班??!蔽覒?yīng)了一聲,頭也沒抬,我會不住地提醒她,直到約翰先生搖著我的手說,很高興見到你,明尼。
可一會兒我再抬頭看時,見她仍站在那兒,扒著門框,臉色紙一樣蒼白。
“生雞肉又把你惡心到了?”
“不是,我……只是有點累。”
可她敷著妝死灰的臉上沁出汗珠來,我知道她不舒服。我扶她到床上,拿給她瓶粉太太滋補藥水明尼說成Lady-a-Pinkam,實際為Lydia Pinkham,是由Lydia Pinkham夫人創(chuàng)立的草藥制成的女性滋補品。。粉色的瓶子標簽上,一位端莊賢淑的太太裹著頭巾,笑得就像的確感覺好多了。我遞給希莉亞太太一只湯匙,讓她計量著喝,可這不中用的女人端起瓶子一揚脖就喝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