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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南洋拍一張照片(2)

送你一個字 作者:張曉風


“禮失,而求諸野”,沒想到在馬六甲的“娘惹博物館”里,竟看到我久想一見的竹疏衣。鄭和遠航,常在各地“卸下”一批華人,作為下次登陸的接應員。馬六甲因為是港口,放下的人就特別多,六百年來早已蔚為大族。而博物館中這件“竹疏衣”是鄭和當年帶過來的嗎?還是“留民”(借用生物學上的“留鳥”一詞轉(zhuǎn)換來的)后來向跑單幫的商販買的?

根據(jù)博物館中導覽員的說法,鄭和帶去的人在馬來西亞和馬來女子結(jié)婚,婚禮中還是堅持要穿美麗的絲綢禮服。在火熾的熱帶大太陽底下汗出如漿,禮服勢必穿一次就污損了。但這種美麗的刺龍繡鳳的大禮服是要世世代代傳下去的呀,怎可用完了就丟?所以他們要貼身先穿一件編竹衣,有竹衣?lián)沃?,絲綢不致貼肉,汗?jié)筛魝€三公分就不形成污垢,真是好辦法。

當年白居易穿竹衣是為了避暑,鄭系移民卻是為了保護禮服,而我,搜求這張照片是為了讓一千二百年前從香山的清風微云中迤邐而來的白居易復活過來。一首詩如一出劇,需要舞臺和場景,配音和道具,燈光和效果……不管作者死了沒有,我只想重現(xiàn)那年香山山徑上清涼的夏夜,以及那一夜的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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