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志說,還沒聽過你拉琴呢,林遠兵說,那你什么時候想聽?許志說,你想讓我聽的時候我就會去聽的。林遠兵說,待會兒我就要上去拉一首曲子,昨天他們叫我?guī)賮怼?nbsp;
林遠兵站起來走到前面去的時候,所有人都安靜下來注視著她,她身上確實有一種很特別的讓人沉靜和舒服的東西吸引著別人。林遠兵拉的是一首知青寫的《西城啊西城我的故鄉(xiāng)》,琴聲如泣如訴,一時便有一種傷感的氣氛漫上來,有知青開始抹眼淚,有人和著琴聲開始低聲吟唱:
西城啊西城啊我的故鄉(xiāng),馬路上燈火輝煌,大街小巷是人來人往,披上了節(jié)日的盛裝,社會主義的高樓大廈,聳立在古老的西城 親人啊朋友啊慈祥的母親,愿你在平安的路上,生活的道路是多么的漫長,而今我向往的地方,有朝一日我重返西城
許志坐在后面看著林遠兵,不知為什么他覺得她雖然近在眼前,這幾天也和她這么近地在一起過,可在心里還是覺得他和她有些遠,那種遠他也說不清是什么,但那倒也不是特別的遠,只是那么一點點。
他和她在一起好像更多時候都是在談論書啊,很少涉及具體的什么事情,他又想到曉雅,他跟曉雅卻不一樣,他在她面前是放得開的,他們什么話都可以說,但和林遠兵是有些能說,有些是說不出來的。
但是又不知是為什么,她給他的這種遠,又讓他似乎有種想要不知不覺地再走近一些的感覺,盡管他知道再怎么往前走,也走不到哪里去,可有時還是會被她默默地吸引著,她身上有種她自己獨特的東西。
詩歌會散的時候已經(jīng)很晚了,許志和林遠兵一起往省委大院那邊走。斯大林大街上靜悄悄的,經(jīng)過了一天的喧鬧,此刻它也困了,好像睡著了一樣,他們踩在平整的柏油路上,像是聽見了它輕輕的呼吸。
林遠兵的自行車停靠在馬路旁邊,他們站到了路燈底下,林遠兵的手伸進了書包里,她掏出一雙手套,遞給許志,那雙手套是灰顏色的,她說,我每次見你你都不戴手套,這大冷的天,不戴手套怎么行呢。許志看見手套心里被驚了一下,怎么又是手套?
他說,怎么你們女孩子家就愛弄這些鉤鉤織織的東西呢。
林遠兵說,還有誰也愛織織鉤鉤了?
許志沒說話。林遠兵心里已經(jīng)明白了。她也不說話了。
許志說,我這個人有個怪毛病,打小就不愛戴帽子,手套,圍脖什么的。
林遠兵說,你那說的是打小,你可以從現(xiàn)在開始戴啊。
許志一只手拿著手套,另一只手捏了捏,說,你怎么說變就變出一雙手套啊。
林遠兵沒說話。
許志說,那我試試看吧。
夜幕下的西城,籠罩在一片朦朧的霧色中,林遠兵家門口,那盞微暗的路燈,透過一棵老柳樹,點點燈光,映射在林遠兵和許志的臉上,他們互相看著彼此,然后回頭望向遠處幽深的巷口,天邊滑過一顆流星,月亮還只是個小小的月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