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我把趙染送回女生宿舍樓后已經是晚上10點了,我懷里夾著一本趙染送給我的《平凡的世界》回到宿舍,林楓陽看到那本書,一個勁夸我悟性奇高,一教就會。
趙染是我接觸的第一個女生,我的欲望無端升起,她的面容和身體深深在我心中成為印記。我不敢多想,我希望她在我心中是沒有污點的。
晚上我失眠了,我和趙染在一起的每一個場景在眼前仿佛過電影一樣展現出來,我忽然希望自己能快點再見到她,心里長起了飛快生長的雜草,我自己硬生生的將這些雜草拔掉,頭仿佛喝酒一樣暈了起來,不知過了多久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我睜開眼睛開鬧鐘,7:50分,還有5分鐘上課,我用最快的速度沖著睡在對面的林楓陽和下鋪的張家義喊:“上課了!”
“第一節(jié)課不去了,”林楓陽說,“太困了?!?/p>
“老師要點名的?!?/p>
“愛記記去,無所謂,補考不就是交錢嗎?!绷謼麝柌荒蜔┑胤藗€身,繼續(xù)睡去。張家義根本沒有被叫醒,他還穿著衣服,被子胡亂的裹在身上。我只得穿好衣服,拿起課本沖出門去。到了課堂上我才想起昨天晚上和趙染的約會導致高數作業(yè)沒有完成。我給自己訂的計劃是不管學習態(tài)度如何,起碼作業(yè)要完成,這是一個底線,也是我在放松學習的同時給自己的一點點安慰。這節(jié)英語課上完后就是高數課,高數老師是一個貌似和藹的老頭兒,整天笑呵呵地面對每一個靠近他的人??陕犝f他心里極端陰暗,將每個學生的作業(yè)完成情況都牢牢記在心里,期末考試判卷時候給予專門“照顧”,本來應該扣2分的題他扣4分,非要把不完成作業(yè)的學生弄到補考大軍中才肯罷休。對于如此陰險狡詐的老師,何大班長囑咐我們必須要按時完成作業(yè)。唯一目標就是考試過關,不要再交那倒霉的200塊補考費了。
可是這節(jié)英語課的內容是口語練習,周圍一片聒噪的聲音,我提筆寫不下去,王涔涔在旁邊問我:“沒寫作業(yè)?”我點點頭,臉漲紅了。
“抄我的吧?!彼炎约旱母邤底鳂I(yè)拿出來,“林楓陽和張家義呢?”
“他們在睡覺?!?/p>
“這倆人,天天看老師下菜碟,給你?!蓖蹁逛拱炎鳂I(yè)翻開。
抄作業(yè)對于我來講并不是第一次,上高中的時候偶爾也抄過別人的,經常是因為踢足球忘記做作業(yè)。還記得有一次抄得順手,連人家的姓名一起抄了上去,交到老師那里鬧了大笑話。從那以后我就開始信命,惡有惡報,善有善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抄作業(yè)也是惡事,所以高中時代的同學一提我就會說:“哦,白長安啊,就是抄作業(yè)把別人名字抄上的那個。”這也直接增強了我對抄作業(yè)的敏感度。所以在王涔涔給我作業(yè)抄的時候我猶豫了一分鐘?!俺?,”王涔涔看我愣在那里,說,“不抄一會兒下課了,你不會連作業(yè)都沒抄過吧?這里的哪個人沒抄過作業(yè)啊?”
我下定決心地提起筆,開工了。王涔涔在旁邊說:“白長安你這孩子太奇怪?!彼裏o奈地笑著,說,“你這人跟別人不太一樣,快點抄,還有10分鐘下課了?!?/p>
隨著期末考試的來臨,我像一只播粉的蝴蝶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按時去自習室復習功課。可在無聊的政治課本與遮天蓋日襲來的一道道高數題中我找不到任何快樂的感覺,當我背著一腦袋的文字和符號在學校里閑逛的時候,偶爾會想學習是為什么?我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要做什么,能做什么。我覺得學校的課程,包括成績的好壞根本不能全面證明一個大學生的真正水平與實力。當你進入到另一個領域,甚至一片荒蕪之地,當你發(fā)現身邊空無一人,甚至沒法呼喊的時候,成績的好壞與真實環(huán)境上的存在實際上是沒有任何相通之處的。我經常這樣想,當我們身陷絕境、饑寒交迫的時候,誰也不會再去想那鮮紅鮮紅的一百分,誰都希望手里能出現一根熱油條和兩個煮雞蛋。在我每天反復的思考與琢磨中,不知不覺,大學第一學期的期末考試開始了。
考高數的時候是周日下午,我坐在倒數第三排,林楓陽坐在我后面??荚囍?,林楓陽說:“只要能順利考完所有考試,我們就可以有一個美好的寒假了。反正是大一學期的第一次期末考試,即使考壞,理由也很充分,不適應大學學科,沒有足夠的復習時間……畢竟是大一,想來老師也不會太過追究的。”
當監(jiān)考老師把林楓陽手中的紙條搶走時,我還在低頭想一個高數的換算公式。聽到身后傳來桌椅挪動的刺耳聲音,我回過頭,看到林楓陽的臉漲得通紅,坐在位子上像個被拔掉氣芯的自行車輪胎。面對周圍同學異樣的目光,他用手指不停旋轉著圓珠筆來掩飾自己的窘態(tài)。監(jiān)考的中年女老師怕影響其他同學考試,小聲罵了一句:“膽子不??!”拿起手中的紅色鋼筆在林楓陽的試卷上寫上:扣20分。
“老師,我沒作弊?!绷謼麝栆残÷暤鼗亓艘痪?,“我真的沒作弊?!?/p>
監(jiān)考的老師姓張,四十多歲,是系里的語文老師,身材高挑,臉上的脂粉很濃,穿著深灰色的套裝和一雙黑色系帶高跟鞋,鞋跟不高,卻落地有聲,像是說書人用驚堂木一下下敲著地面。她甩了甩手中的紙條,嘴巴向上拱起來,眼角的皺紋便凸現出來?!叭粟E俱獲,你還不承認?”
林楓陽繼續(xù)說:“我沒作弊,老師,我沒作弊?!敝車瑢W大多數都抬起頭來觀察張老師的表情,她冷笑了一聲,把紙條端到面前仔細地看,幾秒鐘以后,我看到她的眉毛皺了起來,臉色由青轉白,繼而漸漸漲紅。她一步步向林楓陽走過來,我不敢回頭看林楓陽的表情,那張英俊的面孔上一定滿是擔心和憤懣。
張老師彎下腰,拿起紅色鋼筆,又在林楓陽的試卷上寫了什么。她說:“你?!边@個字停頓了5秒鐘后她才繼續(xù)說后半句,“考完試后到我的辦公室來?!绷謼麝柲闷鹁碜诱酒饋?,大聲說:“張老師,我交卷子,現在就去您辦公室等您。”
我看到張家義回頭往這邊看,他剛要沖我做手勢,被張老師的突然轉身嚇了一跳,連忙繼續(xù)埋頭看試卷。林楓陽收拾好筆和本,拿起書包,頭也沒回地走出了教室。
林楓陽出門后,我也拿起試卷向張老師走去,張老師示意我把卷子放到講桌上,她還在揣著手盯著四周。張家義也站起來,他偷偷翻開試卷,找到林楓陽的那一張。
我們看到上面那鮮紅的“扣20分”的字跡。
又看到這行字跡的上面補了一個大大的“X”。
張老師竟然沒有扣林楓陽的分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