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該書由佛羅倫薩公民和秘書

尼科洛·馬基雅維利著

獻給佛羅倫薩貴族洛倫佐·迪·菲利波·斯特羅齊

[1]我相信一個人可以贊頌任何故去的人而無可指責(zé)，因為諂媚奉承的一切原因和嫌疑皆已消逝，故而我將毫不遲疑去贊頌我們的科西莫·魯切拉伊 ，其姓名我每次想起必定凄然淚下，因為我知曉他具有的品質(zhì)，那是朋友們可以期望一位好友、其祖國可以期望一位公民具有的。[2]我不知他有什么（甚至連他的靈魂也不例外） 不會由他樂意為朋友們耗費；我也不知有任何在其中他認出了祖國利益的事業(yè)會讓他退縮。[3]而且我坦言直陳，我在我認識和打交道的許多人中間，沒有見過一個對偉大壯麗之事懷有比他更火熱情感的人。[4]在他垂危之際，他也沒有向他的朋友抱怨過任何別的事情，除了英年早逝于自家宅邸，未受尊榮，不能依照他的情感去幫助任何人。因為他知道，就他而言沒有別的可說的，除了一位好朋友業(yè)已離世。[5]然而，并非因此就能說，由于他的事業(yè)未竟，我們和像我們那樣了解他的任何人都無法證實他的可贊的品質(zhì)。[6]然而，命運并未如此刻薄地對待他，以至于抹殺了任何關(guān)于他聰慧才情的蛛絲馬跡：比如，他所留下的某些著述和愛情詩作，盡管他從未涉足愛河，但在年輕時他一度以此自娛以免虛度光陰，直至命運將他提升到更高的思想境界。在其中，一個人能夠清楚地理解他會多么巧妙地表述自己的觀念，他會在詩作方面受到何等的贊譽，如果它被他當做自己的終極目的去從事的話。[7]因此，由于命運使我們不再得益于一個[身為]良朋摯友的人，在我看來就無法做其他補救--我們可能尋求的最佳補救--唯有品味對他的懷念，同時重復(fù)本可由他精妙地道出或聰明地爭辯的一切。[8]關(guān)于他，沒有什么事情比不久前在他的庭園里 法布里齊奧·科隆納大人 與他的討論更新鮮（在那里，很大部分由科西莫既精巧又審慎地提問，該大人詳細論辯了戰(zhàn)爭事務(wù)），而且經(jīng)與我們的其他某些朋友一起在場，在我看來[很值得]重新想起它，從而通過閱讀它，在那里聚會的科西莫的朋友們可以衷心重溫他的美德，其他人則可以一方面抱怨未在現(xiàn)場，另一方面學(xué)到許多既對軍事生活也對平民生活有用、并由一位有識之士明智地論辯的事情。

[9]因此我說，當從倫巴第--他在那里為天主教國王 長久從戎而大獲個人榮耀--返回之際，法布里齊奧·科隆納途經(jīng)佛羅倫薩，決定在該城逗留一些日子，以便拜訪公爵殿下， 并再度探望他過去多少熟識的某些紳士。[10]因此，在科西莫看來[很值得]邀請他出席他庭院里的一個宴會，與其說為了表現(xiàn)他的慷慨，不如說為了有由頭與他詳細交談，并且從他那里了解和學(xué)到各種事情，按照渴望從這么一個人了解和學(xué)到的，因為在他看來這是個討論悅心之事以度一日的機會。[11]于是，依照他的希望，法布里齊奧來了，受到科西莫偕同他信任的其他某些朋友的招待，其中有扎諾比·布昂德爾蒙蒂、巴蒂斯塔·德拉·帕拉和路易吉·阿拉曼尼， 都是他摯愛的青年，熱衷于同一些研習(xí)，其優(yōu)良素質(zhì)我們略而不談，因為每日每時他們都自顯其佳。[12]由此，依照其時其地狀況，法布里齊奧得到了他們?nèi)w盡可能最大的敬重。然而，宴樂過去，餐桌理凈，慶程終結(jié)--那在轉(zhuǎn)念于崇高思想的大人物們臨場的情況下總是迅速終結(jié)--科西莫鑒于白晝漫長， 天氣炎熱，為更好地滿足自己的渴望，斷定到他庭園的最為隱蔽多蔭之處去將很合宜，用此機會躲避炎熱。[13]到了那里取位坐下，有些坐在該處綠茵翠嫩的草地上，有些坐在置于高大樹蔭底下的條凳上，然后法布里齊奧稱贊該處賞心怡人。他一棵棵地 端詳樹木，不識其中某些，于是停下來，心神不定 。[14]察覺到此，科西莫便說："你也許不了解這其中某些樹木。可是不要就此驚異，因為其中某些被往昔古人稱頌，卻不為今日常人所識。"[15]在[科西莫]給他講了它們的名稱和他的祖父貝爾納多如何大力栽培它們之后，法布里齊奧答道："我在想你說的可能是對的；這地方和這些栽培 正使我想起王國 的某些君主，他們也喜歡這些古代的生長物和陰涼。"[16]說到這里，在住口不言和思考片刻有如猶豫不定之后，他補充說："假如我不認為我會冒犯，我將說出我的看法；可是我確實不認為我會冒犯，因為我在和朋友們說話，以便論辯事物而非中傷它們 。[17]或可說請大家原諒， 若將這么做會好得多：爭取猶如古人，在強勁嚴苛而非嬌弱溫柔的事情里，在他們頭頂烈日而非藏身樹蔭成就的功業(yè)中，而且仿效真的、完美的，而非假的、腐敗的古代模式。正因為我們羅馬人賞心悅目于這些栽培，我的祖國淪于毀敗。"[18]科西莫對此作了回應(yīng)……但為避免麻煩，免得必須多次重復(fù)"這個人說"、"那個人補充道"，只有說話者的名字會被記下而不敘述任何別的。[19]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