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松總統(tǒng)曾說過,那趟為期一周、改變歷史的中國之旅,其意義不亞于人類登上了月球。他是對的。這是一次影響深遠的旅程,但它的滋味就像中國菜那般甜酸參半。并且,像登月一樣,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
先說甜的。NBC竟然選中我去,這簡直是個奇跡。因為這次旅行太有歷史意義了,各大電視臺都派出了最資深、最有政治采訪經(jīng)驗的明星記者:CBS派出了沃爾特·克朗凱特、丹·拉瑟,還有埃里克·塞瓦賴德;ABC派出了湯姆·賈里爾、特德·.佩爾,還有哈里·里森納。NBC派出了頭號主播約翰·錢塞勒和另外兩位經(jīng)驗豐富的記者:赫布·卡普洛、約翰·里奇,還有我。
為什么會挑中我?第一,NBC不想造成錢塞勒和麥吉相互競爭的局面,因此沒讓麥吉去;其次(很久以后我才發(fā)現(xiàn)這一點),因為每家新聞網(wǎng)派去的記者都是中年白人男子,NBC新聞部的執(zhí)行副總裁迪克·沃爾德認為我或許會給報道添上點不一樣的色彩。再不濟的話,電視觀眾也會看見我跟這些男記者們站在一起,形成鮮明的對比;第三,因為時差,紐約和北京有十三個小時的時差,中國的晚上是美國的清晨,《今日》節(jié)目開始的時候,我正好能從中國發(fā)回報道 盛大的晚宴、講話、重要的祝酒詞,以及各種各樣的文化活動?!督袢铡返挠^眾們習(xí)慣在早晨看見我。于是我將通過衛(wèi)星在地球的另一邊做直播報道。
我入選的消息在NBC一石激起千層浪。這是因為,這次的記者陣容極其精簡,能去的記者比例還不到十分之一。我后來才知道,就連約翰·錢塞勒也反對讓我去。比起那些老練的男記者們,我的經(jīng)驗相對較少,何況我還是個女的。要是某個男記者同去的話,約翰會覺得更舒服一點。但是迪克·沃爾德心意已決(迪克直到最近才跟我說了實話,那時他對我其實也沒抱太大希望)。迪克把我的名字寫進了NBC的推薦記者名單,然后白宮就從那名單里做出選擇。總統(tǒng)的新聞秘書羅恩·齊格勒說,他親自從數(shù)百人的名單上一個個地挑出了可以隨行的記者。
我緊張得要命。平面媒體記者的名單就已經(jīng)很嚇人了,其中包括來自《華盛頓星報》、因系列書籍《總統(tǒng)的產(chǎn)生》而榮獲普利策獎的西奧多·懷特,他將為《時代》和《生活》,還有公眾廣播做報道;還有《讀者文摘》的另一位普利策獎獲獎作家詹姆斯·米切納。個個都如雷貫耳啊。
隨行的女性很少。其中有一個非常年輕漂亮的金發(fā)女孩子,我和她只是點頭之交,算不上熟。她是總統(tǒng)的新聞秘書羅恩·齊格勒的助手,名字叫做黛安·索耶。
還有就是兩位女記者了。一位是令人崇敬、天不怕地不怕的合眾社記者海倫·托馬斯;另一位也是個經(jīng)驗豐富的記者,來自斯托爾廣播公司的費伊·韋爾斯。海倫為報紙撰寫報道,費伊主要做廣播節(jié)目,我是唯一的電視女主播。與此同時,弗蘭克·麥吉正偷著樂呢,“芭芭拉一個星期都不在?”我后來聽說,當(dāng)?shù)弥乙ブ袊?,他這樣對迪克·沃爾德說:“中國還不夠遠!”
對我來說,夠遠的了。我們乘坐記者專機,比總統(tǒng)和隨行人員提前一天抵達中國。前來迎接我們的是一組外交部新聞司的中國官員,他們長的樣子都差不多。無論男女都穿著同樣的藏青色褲子,同色中山裝,立翻領(lǐng),線條不明顯,也沒什么裝飾,除了一個圓圓的紅色像章,上面鑲著一個銀色的頭像,那是中國共產(chǎn)黨的領(lǐng)導(dǎo)人毛澤東,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締造者。
我的翻譯是唐小姐,后來我知道她已經(jīng)結(jié)婚了,但是和那時所有的中國女性一樣,她沒戴結(jié)婚戒指,用的也是自己的姓。唐小姐很嚴肅,不茍言笑。她總是叫我“芭芭拉·沃爾特斯小姐”,從沒叫過“沃爾特斯小姐”,也沒叫過“芭芭拉”。她每句話都是這樣開頭的:“所以,芭芭拉·沃爾特斯小姐,今天我們將要參觀 ”她臉上沒有任何脂粉的痕跡,三十一歲的她看起來至少有.十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