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額外添菜的錢恐怕是一筆大數(shù)目，我看三等伙食對病人不大相宜。況且我的住院費(fèi)還是借貸來的?！蔽艺f的是真話。我在“入院處”預(yù)繳的款子還是向兩個朋友借來的。

“你繳了多少人院費(fèi)？兩三千吧？”他問。

“我繳了八千。”

“太多了，你用不著繳那么多?！睏畲蠓虿遄煺f。

“不過將來可以退還給他的。”張大夫含笑地對她說。

“馮大夫說，開刀的時候還要人輸血。買四百西西血，大約要花五千元。所以我多繳一點兒。”我回答。

“哦，”楊大夫點了點頭。張大夫注意地把我看了三四分鐘（我隨便估計的時間），過后便說：“要是你經(jīng)濟(jì)有問題，我可以找院長商量免去你的住院費(fèi)?！?/p>

我看他一眼，那張臉上還留著微笑的痕跡，始終是和善的面貌。我感謝他好心的幫助，即使這只是一句空話，我也愿意感謝他，因為我看出他是一個誠實的人。我說：“那么，請你幫忙?！睏畲蠓蛴糜⒄Z跟他講了幾句話。

“你好好養(yǎng)息吧。你只管放心治病?！彼f著，便同楊大夫轉(zhuǎn)過身走了。他們走去看第四床。楊大夫沒有再說話，但是我覺得她像一個長姊似地對我笑了笑。

“你現(xiàn)在還難過嗎？”張大夫問那個病人。

第四床點點頭，哼了一聲，無力地翻了翻眼睛望望他。

“不要怕，到明天就會好多了。你不要亂動啊，要好好睡?！睆埓蠓蛳駥⒆诱f話似地囑咐道。

病人唯唯地應(yīng)著，他又翻了翻眼睛，把后腦袋在墊干草的被單上用力擦了兩下，過后又垂下了眼皮。

“張大夫！張大夫！”第三床喚道。

“什么事？你快出院了吧？”張大夫抬起頭問道。

“廖大夫今天上午說要我出院。我實在沒有辦法出去。我想住到下禮拜三。請你替我講一聲，好不好？”

“其實你的病差不多好了，早點出去也行?！?/p>

“張大夫，你不知道我住的地方多不方便。我怕出去傷口又會灌膿?！钡谌驳哪樕下冻鰬┣械陌蟊砬椋瑑芍谎劬卫蔚赝鴱埓蠓?。

“我看你的傷口不會有問題?！睆埓蠓虺烈鞯卣f；過后他又加一句：“你給我看看?！彼闵焓秩ソ也∪说匿伾w，鋪蓋揭起，病人的汗衣紐扣沒有扣上，病人自己動手解繃帶，張大夫給他幫忙?？噹砷_了。

“你只要小心點，就不會灌膿的。你可以出院了。”張大夫匆匆地看了一眼，就用繃帶蓋上了他的傷口。

“不過我想多住幾天。我的錢說不定要到下禮拜二才送得來，早出去我實在沒有辦法?！钡谌补虉?zhí)地要求道。

“看吧。要是病床需要得不太急，多住兩天也不要緊?！睏畲蠓蛉滩蛔〔遄煺f。張大夫點一下頭，溫和地笑了笑。

“謝謝你啊?！钡谌矟M意地笑了。他坐起來，張開嘴對著第八床大聲說：

“老沈，我可以跟你一道出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