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普雷斯利家譜
1936年4月5日,雖然春天尚未離去,但是這一天對于美國密西西比州人而言顯得格外悶熱。室外氣溫在華氏90度左右徘徊,空氣十分潮濕,讓人感到壓抑。不久,狂風開始大作。在一棟只有兩個房間的簡陋小木屋里,格拉迪絲·普雷斯利不斷逗哄著自己那只有一歲大、還在蹣跚學步的孩子,千方百計把小家伙的注意力從呼嘯的狂風上引開,他們的小屋在狂風的猛烈搖撼下發(fā)出吱吱嘎嘎的慘叫;同時,她也盡量不去注意從西方的天空滾滾涌來、壓上頭頂?shù)暮窈駷踉?,仿佛它們會帶來某種不祥的預兆。
狂風一陣接著一陣,肆虐著整個白天,閃電時不時突然撕裂灰沉沉的天空,跟著是幾聲隆隆巨吼的響雷,大地也為之顫抖。到了晚上,白天的沉悶一掃而空,但是暴雨卻開始傾盆而下,讓人高興不起來。
如今,氣象學家們可以憑借多普勒雷達準確地預測風暴單元,并適時對可能遭受暴風襲擊的人們發(fā)出警告。然而在此之前,人們要預測風暴,所能做的就是觀察天空;在夜晚,除了聽聽周圍的聲音,他們就沒有別的辦法了。那天晚上,正當圖珀洛的大部分農(nóng)民準備上床睡覺時,一陣不祥的寂靜忽然籠罩了這個美國南部小鎮(zhèn)。
原先呼嘯的狂風逐漸減弱,最后變成了輕聲細吟的微風。四周一時萬籟無聲,甚至連蟋蟀也停止了鳴叫。夜晚似乎屏住了自己的呼吸,在等待著什么事情發(fā)生。突然,天際間傳來一陣巨大的轟鳴聲。響聲震耳欲聾,就像一列大型貨運列車正在飛速沖向圖珀洛;又好像炸彈爆炸發(fā)出的巨響,帶來死亡的氣息—這是死神臨近的腳步聲。
驚恐萬分的人們紛紛奔出家門—有些人只穿著睡衣,還有些人甚至穿的更少。他們拼命地跑,似乎只有這樣才能保住性命(事實也的確如此)。人們向避風窖的方向奔去,希望逃過一劫。有些膽子稍大一點的人回頭看了看,只見一團黑壓壓、像漏斗一樣的云狀物在空中蜿蜒滑行,極似一條巨蟒,緊緊尾隨著他們穿過田野。
大部分人安全度過了這次災難,然而另外數(shù)百人就沒這么幸運了。龍卷風橫穿圖珀洛,所經(jīng)之地成為一片廢墟。暴風與富人聚居區(qū)擦邊而過,但是無情地洗劫了居住在圖珀洛城西邊的黑人和白人小佃農(nóng)們。其中有一戶人家,十三口人無一幸免。當時這家人沒有逃向避風窖避難,而是試圖呆在自家那棟草草搭成的小木屋里挨過這次風暴。
這場龍卷風總共摧毀兩百多棟房子,奪走216個生命,另外導致七百多人受傷。城鎮(zhèn)商業(yè)區(qū)這次幸運地逃過暴風的襲擊,不然損失會更加慘重。沒人知道那個晚上的確切死亡人數(shù),因為當年官方統(tǒng)計傷亡時并沒有把黑人包括在內(nèi)。然而即便如此,這場給圖珀洛帶來浩劫的龍卷風,仍然是美國歷史上最為致命的暴風之一,高居該排行榜的第四位。
引發(fā)圖珀洛龍卷風的風暴單元繼續(xù)向東推移,期間又產(chǎn)生了多場龍卷風。其中一場龍卷風襲擊了佐治亞州的蓋恩斯維爾城。那天早晨,正當人們開始紛紛出門上班時,龍卷風突然光顧了該城的商業(yè)區(qū),導致203
人死亡—這使得它成為美國歷史上排行第五的最為致命的龍卷風。
這些超級風暴單元總共產(chǎn)生了十場龍卷風,影響范圍遍及密西西比州、田納西州、阿拉巴馬州、佐治亞州和南卡羅萊納州。襲擊圖珀洛的是并不多見的F5級龍卷風,它造成的破壞最大,其旋轉風速每小時超過261英里(這一速度產(chǎn)生的力量足以把樹皮剝?nèi)ィ?/p>
大量受傷的人涌進當?shù)蒯t(yī)院。
然而,實際上這幾家所謂的醫(yī)院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些門診部,并沒有足夠的設備應對這種緊急狀況。醫(yī)院里容納不了的傷員被安排在市中心的幾棟政府大樓和商業(yè)大廈內(nèi)—其中包括法院和電影院,急救人員甚至利用爆米花機來給醫(yī)療器械消毒。
數(shù)年后,埃爾維斯的父親弗農(nóng)告訴人們,當格拉迪絲抱著孩子跑向避風窖避難時,他仍然還一動不動地站在自家屋前觀看龍卷風。但是格拉迪絲的說法截然不同,她告訴埃爾維斯,他父親隱瞞了一個事實:當時他已經(jīng)喝得酩酊大醉,根本就挪不動步了。格拉迪絲說:“那個時候我一只手抱著你,另一只手攙著你父親。我都要氣瘋了,真想丟下他不管,讓他被風卷走?!?/p>
格拉迪絲接著又補充說,她把丈夫連拖帶拽弄到避風窖后,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沉沉睡去,根本不知道整個事情的經(jīng)過”。
普雷斯利一家是幸運的—他們的家庭逃過這次劫難,所有家庭成員都安然無恙。圖珀洛的孩子從初識人事起就開始聽聞有關這場致命的龍卷風的故事—故事情節(jié)隨著人們不斷添枝加葉而變得越來越離奇。這個故事給童年埃爾維斯的心靈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長大后,埃爾維斯一直不斷提醒自己:一個人在某個時期擁有的一切,隨時可能會在稍不留意的情況下瞬間被奪走。在密西西比州,龍卷風十分常見。每當龍卷風可能出現(xiàn)的季節(jié)到來時,埃爾維斯總是會產(chǎn)生一種莫名的恐懼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