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林語堂祈禱時,常常想象上帝必在他的頭頂幾寸之遙,靠近他的頭發(fā)。這種想象令他有一種不可言說的感覺。
在廈門讀小學時,林語堂曾測試上帝是否存在。他每周有一個銅元的零花錢,買一個芝麻餅后還剩下四文,只夠買四個糖果。某次,他祈求上帝能讓他拾到一個銀角子,夠他去飯館吃碗素面。他再三閉目禱告,希望出現(xiàn)奇跡,但結果令他失望。
在廈門鼓浪嶼讀書時,林語堂發(fā)現(xiàn)外國人分為三類,一類是傳教士,身穿清潔無暇的白衣,一類是水手,他們喝醉酒后在街上狂歌、亂叫,還有一類是商人,坐著四人轎子,對中國孩子隨意拳打腳踢。林看到這些友善的傳教士和窮兇極惡的水手、商人都是乘坐停泊在廈門港口的外國戰(zhàn)艦一起來到中國的,多少有些失望。一次,他偷偷到外國俱樂部,看見舞會上的“外國男女,半裸其體,互相偎抱,狎褻無恥,行若生番”,林覺得驚駭又丑惡。
入圣約翰大學后,林語堂最先讀的是神學班,最讓林接受不了的基督教理論一是耶穌為處女所生,二是耶穌肉體升天之論,他向教授們提出疑問,教授也說這兩條有問題,他們自己也不相信。林十分憤怒,他覺得,既然自己的神學家都不相信,那為什么一定要中國的教徒先接受這兩條才能受洗,這是偽善。一年后,林語堂離開了神學班。
林語堂回憶:“有一次在假期回家,我在教會登壇講道,發(fā)揮舊約《圣經》應當做各式的文學讀,如《約伯記》是猶太戲劇,《列王記》是猶太歷史,《雅歌》是情歌,而《創(chuàng)世紀》和《出埃及記》是很好的、很有趣的猶太神話和傳說。這宣教辭把我父親嚇得驚惶失措。”
但此時林語堂還是無法放棄對上帝的信仰,他說:“我總不能設想一個無神的世界。我只是覺得如果上帝不存在,整個宇宙將至徹底崩潰,而特別是人的生命。”在清華任教時,他還主動承擔了一個星期日圣經班的課程,向學生們宣講基督教知識。
一次,林語堂問清華同事劉大鈞:“如果我們不信上帝是天父,便不能普愛同行,行見世界大亂了,對不對呀?”劉答:“為什么呢?我們還可以做好人,做善人呀,只因為我們是人的緣故。做好人正是人所當做的?!绷置腿恍盐颍巴浇讨詈笠痪€關系剪斷了”。
在哈佛留學時,林語堂對夫人說,基督教最使他不滿的是,它注重罪惡,要耶穌替人贖罪,才可以進入天堂。他又說,何必要天天禱告,有什么事都去麻煩上帝,一天叫他多少遍,像個三歲的孩子叫媽媽一樣,上帝聽了會不會厭煩?廖翠鳳聽了這話不敢出聲,只覺得丈夫在胡說八道,希望千萬別被別人聽見了。
50年代,林語堂重新皈依基督教。一次,在美國的林語堂陪廖翠鳳去做禮拜,林覺得牧師的講道很有啟發(fā)性,于是每個星期天都去聽講,覺得心安神樂,就自然地皈依了基督教。
林語堂曾解釋他重新皈依基督教的原因:“三十多年來,我唯一的宗教乃是人文主義,相信人有了理性指引就什么都不假外求,只要進步,世界就會自動變得更好??墒窃谟^察二十世紀物質主義的進展,和不信上帝的國家里所發(fā)生的種種事態(tài)之后,我深信人文主義不夠,深信人類如果要繼續(xù)生存,需要接觸自身以外,比人類偉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