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我養(yǎng)你有什么用養(yǎng)你有什么用?養(yǎng)頭豬能賣錢養(yǎng)條狗還知道搖搖尾巴,養(yǎng)你只知道氣我!”她一邊罵一邊揮舞那條濕毛巾。
“你躲在房門里看到老子被你氣哭很高興對不對?你就是想這樣對不對?你真是狠毒??!”她惡意揣測著我的心思,將憤怒都傾注在那條濕毛巾上。
我抱著腦袋不哭不鬧不躲閃任憑她打,只乞求不要打到我的臉。因為我知道任何抗爭都是沒有意義的,只能激怒她,使她沒完沒了。
在我沉默不語無動于衷后她手中那條濕毛巾停止了飛舞。
我忍著痛強撐著走進自己的房間鎖上了門。
當我脫下自己的衣服時,看到鏡子前自己胳膊和后背上一條一條的血埂子。那些綻放在我潔白瘦弱的身體上的花兒紅艷艷,隱晦地,倔強地,撲滿我青春的身體。
那是我進入青春期后媽媽第一次打我,也是有史以來下手最重的一次。
我到底做錯了什么?她為什么要這樣對我?既然不愛我不愛小孩子當初為什么要生下我?她居然對我下這么重的手。她一點點都不感到心疼。她完全忘記了自己的女兒是一個16歲的少女,是一個優(yōu)秀學生,也有自己的人格尊嚴和生活。她永遠都在發(fā)泄自己的不滿,她詛咒鞭笞一切讓她不快樂的人??墒撬恢绬??我比她更不快樂!因為至少她還把我當做她的希望。她指望著我出人頭地熠熠發(fā)光光宗耀祖,可是我已經沒有任何希望。我對所有人所有事都不做任何指望了。我麻木得令人發(fā)指。我能把誰當我的希望去給生活一柱光?
我光著身子坐在地板上,從腳心涼到頭皮。這樣的絕望我常常有,但是從來沒有這么強烈過。
我好像已經沒有眼淚了,哭不出來,眼淚一滴都掉不出來。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夠像過去一樣蒙在被子里大哭一場然后正常地去上學,當做一切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可是那天我做不到。我看到鏡子中的自己赤裸著身體,光潔的皮膚上一片一片的紅印子,很痛,可是我怎么也哭不出來。鏡子中自己的臉那么冷漠,看不到一點點溫度。
我從書包里拿出圓規(guī)。我把尖尖細細的針腳插進自己的左手的指頭里。
很快,滲出了一個小小的圓潤的血珠,像花一樣盛開在我小小的指尖,一點一點綻放,慢慢變大??墒茄楹芸焱V沽伺蛎?,我用手擠了擠,它又盛開了一點,再擠它便凋謝般忽然坍塌了,順著我的手指流下來,畫出一條細細的紅線。
我用圓規(guī)腳又扎了另外一個指頭,看著它一點點盛開又一點點凋謝,然后用手使勁擠。當所有手指頭都被扎破時,我依舊感覺不到疼痛。
原來死是不疼的。
于是我又從書包里找出小刀。
我想用小刀割破自己的手腕,這樣就再也感覺不到疼痛,再也聽不到媽媽的責罵和訓斥了,再也不會被媽媽那揮舞的手臂打得遍體鱗傷了。一切不快樂都沒有了。一切都可以結束了。
當我把小刀比在手腕上時,我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細細的青線,它們在輕微地顫抖。忽然我就膽怯了。
如果割下去我就死了。
若我死了,許栗陽也會傷心的。
若我死了,也許,也許媽媽就算沒有瘋也活不下去了,也許她也會很傷心吧。
若我死了,全世界也許就這兩個人會為我傷心吧。
我有點不忍心,于是將手臂翻轉過來,將小刀比在了手腕背面。
一刀劃下去的時候,我看到自己的小手臂上頓時涌現了一條長長的血口子,好像一張張開的嘴巴,飽滿豐潤,濕濕的。很疼。
疼痛感蔓延開來,整個手臂都微微發(fā)酸。
原來自殺會很痛很痛。
我扔下小刀,拿出一包紙巾。每一張潔白的紙很快都染紅了,濕淋淋的,鮮艷極了。
我用手絹包住手腕,默默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