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重返朝歌

經歷數日風餐露宿，姜尚終于到達了朝歌。想到舊地重回，物事人非，姜尚心中不免惆悵。商朝奴隸主貴族嗜酒成性，因而朝歌街頭酒店林立。姜尚走進一家酒店，抬頭看去，迎面有塊金字木牌，上書"儀狄遺風"。

姜尚吃飽喝足后，算罷銀兩，剛要起身出店，只見從內室走出來一位老者，驚呼道："你不是姜子牙下大夫嗎?"姜尚道："在下正是。老者是怎樣認識我的?"老者道："我姓子，名善，祖居此地。十年之前修筑鹿臺，小老兒當時身在行列，下大夫曾有恩于我。"姜尚恍然大悟。

子善問："記得下大夫是東夷之士，家居何處?"姜尚道："東海之濱，地屬呂國。"子善說："此地常來取酒的主顧，也有一位呂國人氏。他姓宋，名禮，字異人。"姜尚驚喜道："異人是我舅家表兄!他現(xiàn)居何處?"子善道："離此不遠，出南門三五里便到。"姜尚謝過子善，作別而去。

穿大街，出南門，約莫走出三五里，果見有一村莊，臨河鴨唱，風光宜人。他找到宋禮家，宋異人正在算賬，見表弟到來，急忙迎出莊去。兩人攜手進莊，施禮坐下。宋禮興奮異常道："分別以來，時常思念你。今日重逢，幸甚，幸甚!"姜尚長嘆一聲說："自別表兄，實指望重返仕途，所以重返朝歌，以觀殷政。"宋禮卻說："當今朝歌，諸臣不得面君，有旨都是奸佞費仲傳奉。君門萬里，賢弟怎么能進得去?表弟乃有識之士，可隱匿于朝歌，勤以待時，日后必會發(fā)達。"

姜尚問："表兄，你怎么到的此莊?"

宋禮道："說來也是緣分。我前年賣掉故居，來到朝歌，正遇姜家要賣掉鄉(xiāng)間宅子。我當場請子善作中人，購下此宅。又雇得兩名后生，開個饅頭鋪，每天將饅頭送往城中酒家。也算棄農而經商吧!"姜尚說："我原不會做工，不會務農。今日投奔表兄，也算棄仕而經商吧!"說罷，兩人放聲大笑起來。

姜子牙住在宋家，安閑自在，匆匆已有半月過去。一日，姜尚說："表哥，人生天地間，當自食其力。"宋禮問："你想做什么?"姜尚道："我只會編笊籬。"宋禮道："后園有竹，你可砍竹劈篾，編些笊籬，往朝歌城中去賣。大小都是生意。"

姜尚編出一擔笊籬來，挑往朝歌去賣。從早晨到中午，直轉到紅日西斜，也沒賣出一個，只得奔回宋家。一擔去，還是一擔來。問明情由，宋禮長嘆道："是我的過失。朝歌城中不用笊籬，讓你受了辛苦。我家倉中有麥子，可叫后生每日多磨些面。表弟挑去朝歌賣貨，利錢歸你!"

當日，后生多磨出一擔干面。次日，姜尚挑著進朝歌去賣。他四街走遍，卻沒有賣出一斤。走出南門，他決定少憩片刻，停腳放下?lián)鷥?，靠著城墻坐下來。姜尚坐了一會兒，正要起身上路，只見對面有人叫道?賣面的，站住!"姜尚立即歇下?lián)拥饶侨私?，姜尚問?君子，要多少面?"那人說："打糨糊用，買一文錢的。"姜尚不是久挑擔子的人，竟把扁擔拋在路旁，繩子撒在地下。此時剛好驚了一匹戰(zhàn)馬，溜韁奔走如飛而來。姜尚沒有看到，也不曾提防，忽聽身后有人高喊道："賣面的，馬來啦。"姜尚忙側身站起，飛馬已到面前。他扁擔上的繩子撒在地上，奔馬來得急，繩子正巧套在馬蹄上，把兩籮面拖出五六丈遠?；j筐一翻，白面統(tǒng)統(tǒng)潑在地上。姜子牙急忙跑去收面，誰料就地刮起一陣狂風，將面裹了他渾身上下一片白。風過之后，地上的面已經刮得干干凈凈。買面的人見姜尚這等模樣，放下一文錢走了。

姜尚心中痛苦。他挑起空籮筐，仰面長嘆道："此乃天喪我也。"姜子牙回到宋家。宋禮見他渾身是面，大吃一驚，急忙道"表弟，何以變成如此面貌?"姜尚便把賣面的經過講說一遍。宋異人忙喚出內人，為表弟找換衣服，一邊安慰姜尚道："擔把面值幾個錢?賢弟不必氣惱，朝歌城有三五十座酒店，掌柜的個個是我的熟人。明日讓你到南門張家酒店開張一日，好不好?"姜尚謝道："多謝表兄抬舉!"

朝歌南門地近教場，是個發(fā)財的地方。這一天，姜尚讓廚師們宰豬殺羊，蒸好點心，把酒飯收拾整齊，等待教場人馬操練完畢前來食用。誰料將到午時，天降傾盆大雨，飛廉無法前來操練人馬。當時天氣炎熱，豬羊肴饌被這陣暑氣一蒸，登時變味了。姜尚叫過來伙計們，吩咐道："你們把酒肴吃了吧。這叫姜子牙開飯館-賣不出去自己吃!"眾伙計們聽了，齊聲大笑。

姜子牙天晚才回到宋家。宋禮問："表弟，今日生意如何?"姜尚道："慚愧，又折了許多本錢。"便把校軍場不曾操練的事細說了。宋異人嘆道："表弟不走運。守時候命，另尋道路吧!"

宋異人怕表弟羞惱，兌換五十兩銀子，準備讓后生領姜子牙走集串場，販賣豬、羊。這一日太陽東升，姜子牙吃罷早飯，趕了豬、羊，往朝歌城中去賣。此時正值久旱不雨。為了祈雨，天子百姓禁了屠沽之業(yè)，當日張貼告示，曉諭軍民人等。姜子牙其實不知，剛把豬、羊趕到城門，被張貼告示的看到了。那人高聲叫道："違禁犯法，將此人拿下!"姜子牙見守門甲士持刀過來捉他，抽身就跑。可憐豬、羊無知，俱被沒入官家。姜子牙慌慌張張跑回宋家，面如土色。

宋禮驚問道："表弟為何如此慌張?"

姜子牙長吁一聲，嘆氣道："多蒙表兄厚愛，卻是件件生意都做不著，屢屢虧折。今日不知天子祈雨，斷了屠沽兩業(yè)，違禁入城，豬、羊入官，弄得本錢盡絕，使我愧身無地。"

宋異人笑道："破幾十兩銀子入官罷了，表弟何必惱它!今日煮它美酒一壺，與你散散悶懷!"姜子牙無語，點頭應允。

次日，姜尚醒來，抬頭看去，目光正盯在那擔笊籬上。心想：城里賣不掉，為何不下鄉(xiāng)去轉轉?于是，姜尚挑起那擔笊籬，一直向東走去。走出十里，遇見一個賣缸的，賣缸人問："師傅，笊籬是你編的嗎?手藝不錯。"姜尚笑道："你看著好?那咱倆換了吧。"那人見姜尚有條好扁擔，說："連扁擔也換嗎?"姜尚道："好。"那個賣缸的挑起笊籬擔子，掉頭就走。其實姜尚不知道，他那根扁擔就能平換那人的扁擔和缸，又被白白騙去一擔笊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