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想去,明遠決定了,今年不回國看望父母,夏天學(xué)校一放假就再次去夏威夷。跟瑞姬商量,瑞姬說同他一起去,訂同一班機,明遠要在舊金山轉(zhuǎn)機。隨后,明遠訂了在威爾基附近的酒店,這次不能給李媛一家添麻煩。**********5月的一天,明遠把學(xué)校的事情安排好,踏上了美國西北航空公司的航班到達舊金山機場。拉著行李,腳下生風(fēng),找到飛往夏威夷的轉(zhuǎn)機口,遠遠就看見瑞姬已經(jīng)坐在那里了,一見明遠,瑞姬起身迎過來,明遠輕輕擁抱她,在她的額頭親了一下。兩人拉著手,坐到一個僻靜的地方,四目相對,不說一句話,看了一會兒都笑了。
飛機緩緩離開舊金山藍色的海灣,似乎剛才還見到舊金山金門橋,感覺沒多久夏威夷就到了。明遠覺得跟瑞姬還沒說多少話。
在機場租了車,朝威爾基方向開。窗外景致獨特,街道名稱親切,一下刷新了記憶,明遠覺得自己對夏威夷已經(jīng)很熟了。
走進酒店,來到前臺登記處,明遠說出自己的名字,前臺小姐在計算機上查找。明遠胳膊肘撐在柜臺上,右手扶扶眼鏡框架,停了一下,望了瑞姬一眼,而后左手又扶扶眼鏡框架,對前臺的小姐說要一個套房。遲疑片刻后補充道,要有兩間臥室?!皟砷g臥室”的“兩”字似乎是費了很大的勁才說出來。瑞姬在一邊笑了,沒說什么。
進了房間,兩人放下行李就匆匆去醫(yī)院看望艾倫和李媛。坐在車上,瑞姬用手機接通了李媛的電話,告訴她馬上就到。從李媛的聲音里聽出她的驚喜。在醫(yī)院停車場停了車,朝病房走,兩人都不說話了。
明遠忐忑不安地走進艾倫的病房,病房里正播放著鋼琴曲。從瑞姬那里知道,李媛天天在固定時間給艾倫放他喜歡的音樂,尤其是他十幾歲到二十歲時喜歡的。從醫(yī)院里借的書上讀到,人在12到20歲時最有記憶力,那時聽的音樂會在大腦里留下最深印象。這些熟悉的樂曲響起,也許會刺激聽覺神經(jīng),從而激發(fā)情感,激發(fā)大腦功能。雖然醫(yī)學(xué)書上并沒有這樣說,但是憑常識,這些一定有幫助。李媛做過許多工作,經(jīng)驗告訴她不管干什么,最重要的是常識,高深莫測的醫(yī)學(xué)也是一樣。每天早上李媛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給艾倫聽他在16歲時演奏的鋼琴曲,那首比賽獲獎的《攀登在暴風(fēng)雪之中》。
艾倫的病床邊是個跟床差不多大的運動器械。病人可以躺在上面,由器械幫助運動胳膊、腿,這對不能動的病人很重要,就像長久不用的機器會生銹,人體也是一樣。艾倫昏迷三個月后,有一天,李媛早上沒有等到來幫助艾倫運動的康復(fù)師,以為改成下午,可到晚上才知醫(yī)院決定停止這項治療。李媛第二天找到主治醫(yī)生,主治醫(yī)生含蓄地解釋三個月毫無結(jié)果,希望越來越渺茫。沒有必要了。李媛斬釘截鐵地說:“艾倫任何時候都可能會醒來,可能今天,也可能明天。這項治療不能停,需要資金,可以額外付錢,需要人,我可以學(xué)著做!”
見到李媛的第一眼,明遠心里一陣難受。僅僅5個月,李媛如同變了一個人。她消瘦多了,臉色蒼白,神情疲憊,額頭上居然有幾絲白發(fā)。那種憔悴的樣子,讓明遠想起從精神病院出來的霏霏,不由得心里像壓上一塊石頭。李媛,你可不要變成第二個霏霏!明遠閉起眼,要自己不要太激動,但是心里不住問,就算李媛現(xiàn)在精神沒問題,她還能撐多久?艾倫什么時候醒來?如果他一輩子醒不過來呢?李媛就在他的病床邊守一輩子?如果真是那樣,再堅強的人也會變成精神病!老天為什么一次次讓我經(jīng)歷這種揪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