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后,也就是小福和隔壁牢里的小旭被送走的當(dāng)天,在一片別被隔壁牢的人“抬”出來的調(diào)侃聲中,老胖子果真被調(diào)到了一零九號牢房。
在神思恍惚的白漠還不確定眼前發(fā)生的變化時,高前也像白漠一樣不確定地起身走到小鐵窗前,在那空了的位置上坐了下來,身子則完全倚在了墻上,更像是癱在了墻上,如果沒有那堵墻的支撐很可能會倒下去。
戈管教在小鐵窗前向牢內(nèi)看了一會兒之后便走開了,臨走前才輕描淡寫地對坐在小鐵窗下的高前扔下了一句:“看著點兒?!?/p>
“嗯,放心吧,戈管教?!备咔皯?yīng)過之后又把臉轉(zhuǎn)回到鋪上,竭力把窮兇極惡的表情展示在他那張黑瘦臉上,并通過不時緊抿在一起的薄嘴唇把這表情推至極限:“大家都聽到了,戈管教讓我管號,誰要敢跟我裝相,我就干死他。
“放心吧,有啥可裝的。”洪波拖著他那哭咧咧的腔調(diào)響應(yīng)道。
“從今天開始,誰家來錢,誰到飯口吃飯——白漠下去和老王對光,大個兒和丙柱對光。趙程剛從新收號分下來,家里就給投了二百塊錢,上飯口吃飯?!?/p>
不知為什么,白漠感到高前竭力表現(xiàn)出的那種窮兇極惡的狠相中總是透著一股娘們兒味兒。
開飯時,白漠極不情愿地蹲到了那臟得令他反胃的老王對面??吹桨l(fā)到手里那因堿大而發(fā)紅的窩頭比平時小了一半時,便情不自禁地自語道:“這窩頭也太小了!”
“不夠吃???”老劉斜睨了白漠一眼,故作高傲地輕蔑道。
“臭傻子,你夠吃?。俊贝髠€兒抬起頭,怒不可遏地沖老劉罵道。
未等老劉緩過神兒,大個兒的拳頭便已落到了老劉的臉上。兩人的廝打立刻使板鋪發(fā)出了如擂鼓般的轟響。
因興奮而不能自持的丙柱霍地立起身,躍躍欲試地拉開了架式,略一遲疑間,便被隨后而起的洪波緊緊地揪住了。
“你要干什么?”洪波瞋目喝道。
板鋪發(fā)出的轟響很快便把值班管教招來了,好在管教出現(xiàn)在小鐵窗前時,高前已把兩人拉開了。值班管教訓(xùn)斥了幾句之后便走開了。
“臭傻子,我用錢就玩死你。”余氣未消的大個兒仍是不停地沖老劉叫罵著。
“你們倆打什么架呀,你們倆打架不是讓我為難嗎。我對你們倆——這手心手背都是肉……”高前苦口婆心地哄勸著。
“就因為白漠一句話?!焙椴ù鼓康吐暤?。
“白漠臭傻子,把嘴給我閉了。”高前惡狠狠地罵道。
“我錯了,高哥,下次不說了?!卑啄炭值匾贿呎J著錯,一邊對洪波暗恨道:“真該槍斃了他?!?/p>
“餓死你?!币苍S是顧忌到戈管教,一時不知該對白漠作何處置的高前對白漠瞋目而視了一會兒之后又不解恨地狠狠拋出了一句。
“對了,剛才你站起來干什么?”高前突然醒過勁兒似的一邊喝問,一邊疾步走到丙柱面前抬腳向丙柱頭上踹去。
“我看他倆打架,我起來拉架?!北贿吿饍墒肿o著頭,一邊心虛氣短地辯解道。
“你那是拉架嗎?”洪波在一旁駁斥道。
“臭傻子,你也想‘鼓包’???”高前一邊罵著,一邊越發(fā)猛烈地向丙柱頭上踹去。
“再打我,我還手啦。”不堪忍受的丙柱低呼道。
“還敢還手,我讓你還手!”高前又給了丙柱一通疾風(fēng)驟雨般的猛踹。
丙柱的威脅似乎起了作用,高前在給了丙柱這一通猛踹之后便歇了手。
夜幕的沉重似乎能壓倒一切,卻無論如何也壓不住白漠的饑餓感,空空的胃在這無休止的饑餓中疼痛不已,令白漠久久不能入睡。白漠覺得只要有一小口兒窩頭就能緩解到自己睡過去,于是暗下里尋思道:“明天吃晚飯時,一定要留一小口兒窩頭,藏到馬甲的口袋里——等到出去時,自己一定要……”白漠用拳頭頂著肚子,迷離恍惚地進入了夢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