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并不是所有的善意的解決方案都為中國學生樂于接受。
曾在莫斯科大學哲學系就讀的賈澤林[U16]寫道:
“精湛的俄語是學好哲學的基礎。學校曾建議我們先用一年的時間專攻俄語,俄語過關后再進系跟班學習。我們哲學系的八個同學都不同意這樣做:一是不愿被別人小瞧,不愿給人留下‘我不如人’的印象;二是我們都懷有強烈的盡早報效祖國的愿望,不甘心晚一年畢業(yè),落于他人之后。我們在幾乎聽不懂課的情況下,硬著頭皮開始跟班學習?!?1
1956年進入基輔工學院學習的中國學生們也遇到了類似情況。學校為了照顧大家,建議開一個特別班,由蘇聯老師單獨授課,等將來俄語程度提高了再進大班聽課。不料,這一建議遭到中國學生的一致反對。雙方最后達成妥協(xié)。由校方進行一次俄語水平的摸底考試,通過的學生可以進系跟班學習。結果,有一部分同學通過了考試,和蘇聯同學坐在一個課堂上。
在蘇聯,大學里授課是沒有現成的教科書的。講課時,老師只有在必要的時候,比如說描述公式,才在黑板上寫板書;其他時間都是口述講義??荚嚨臅r候,一般也會圍繞平時講課的內容。因此,課堂上的記錄成為獲得核心知識的最重要的途徑。
李紹貴[U17]回憶道:
“大學第一年上課天天‘坐飛機’,老師講的內容聽不明白,也記不下來。每天一下課,我們就趕緊找蘇聯同學的筆記拿來抄。一般是借女同學的,因為女孩子上課記得認真,字跡也工整容易辨認。先一字不差地抄下來,再抱著字典查明白每個單詞和每句話的意思。抄完筆記,再找來老師推薦的參考書閱讀,務求做到理解老師講的內容。日復一日,就這樣抄了一年多的筆記?!?/p>
作為一位女生,杜斌[U18]有著更細膩的心理感受:
“為了聽懂老師講課的內容,每天上課之前,我都要把老師要講的內容事先預習一遍。一下課馬上借來蘇聯同學的筆記,跑到圖書館一邊抄一邊理解。晚上躺在床上還舍不得入睡,再把當天老師講過的內容完完整整回憶一遍,這叫‘過電影’。一旦發(fā)現有不清楚的問題,馬上跳起來查看筆記;直到所有問題都明白了才能放心地睡覺。每天的全部生活內容就是學習、學習,再學習。有些中國男同學對我說,你看人家蘇聯女孩子都花枝招展,你們怎么也不打扮打扮?我心說,每時每刻想著學習上的事,哪有那份心情啊?!有時周末同學拉我去參加舞會,我坐立不寧,心里惦記著功課,總是中途就跑了?!?/p>
沈菊生[U19]向我展示了一個中國留學生典型的作息時間表:
“我們大學生一般是早上九點開始上課,下午一點半課程結束;我們用半個小時匆匆吃過午飯,還要上俄語課;四點下課后趕到圖書館;在圖書館抄筆記到晚上七點,這時圖書館已經要關門了;回到宿舍,用一個小時做點簡單的晚飯;然后上晚自習,要么繼續(xù)抄筆記,查字典,要么溫習當天的功課。大學前三年,我們從來沒有在夜里十二點以前睡覺的”
語言關就像前進道路上的一片濃霧。面對時像一堵堅不可摧的厚墻,進入時感到無邊無際,穿越時不知不覺。仿佛就在不經意之間,云開霧散走了出來。大約到大學二年級的時候,中國留學生們聽課已經完全沒有障礙了。
堅持
對于很多五六十年代的留蘇學生來說,在最初的幾年,甚至于在全部留學過程中,過的都是一種近乎“苦行僧”般的生活。
由于學習和思想壓力巨大,個別學生患上了神經衰弱、精神抑郁、頭暈頭疼等病癥,無法繼續(xù)正常學習;還有一部分人員,由于難以適應當地生活條件,罹患上關節(jié)炎、肺結核等疾病不得不回國醫(yī)治。對于這部分中途退學人員,使館充分尊重其個人意見,周到安排了他們的歸國行程。國內方面也根據每人的具體情況對他們進行了妥善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