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能保證這種事?”我說,“我半數(shù)時間都在產(chǎn)房里?!?/p>
“正是如此。我要來替你保證?!?/p>
我思索片刻,馬上想到了從兒時起的擔憂:“要是他更喜歡你怎么辦?”
安妮露出毒藥般妖冶的笑容?!澳怯秩绾??反正還是波琳家的女孩。”
“霍華德舅舅這么想的?他難道不為我想想嗎?我在生孩子,而我的姐姐被安插去和孩子父親調(diào)情?”
安妮點點頭。“對。的確如此。他一點也沒考慮你。”
“我不想要你回宮當我的對手?!蔽覒C怒地說。
“我生來就是你的對手,”她干脆地說,“而你就是我的。我們是姐妹,不是嗎?”
她行事高明,含蓄得幾乎無人覺察發(fā)生了什么。她和國王玩牌,手法漂亮,總是只輸幾個點。她演唱他作的歌,比任何其他人的任何作品更熱衷。她鼓惑托馬斯·懷亞特爵士和其他一干男子圍在身旁,使國王認為她是宮中最具誘惑力的年輕女人。安妮走到哪里,哪里就有綿綿不絕的歡歌笑語—而她身處在一個對娛樂如饑似渴的宮廷。在漫長的冬日里,宮廷上下都要挖空心思維持國王的娛樂,但安妮無人能敵。只有安妮能夠終日充滿魅力、令人著迷、引人注目,又似乎始終只是保持本色。
亨利不是坐在我身旁,就是坐在安妮身旁。他稱自己是兩朵玫瑰中的一根刺,兩株飽滿麥穗中的罌粟。他把手搭在我的后腰上,觀看她跳舞。他看著攤在我膝上的樂譜,聽她為他演唱新歌。我和她賭牌的時候,他為我下注。他看著她把最好的菜肴從自己的盤中挑到我的盤子里。她展示著親情與溫柔,對我的體貼和關(guān)心簡直無以復加。
“你只是個跑腿的。”一天晚上我對她說,她坐在鏡前梳頭,挽起一股濃密烏黑的頭發(fā)。
“我知道?!彼粗R中的倒影,洋洋自得地說。
外面?zhèn)鱽砬瞄T聲,喬治探頭進來?!拔夷苓M來嗎?”
“進來,”安妮說,“把門關(guān)上,走廊里有過堂風?!?/p>
喬治乖乖地關(guān)上門,沖我們搖了搖手中的一罐葡萄酒?!坝腥艘臀襾硪槐瓎??豐饒夫人?青春夫人?”
“我以為你會和托馬斯爵士去妓院,”安妮說,“他說今晚要在那兒買醉?!?/p>
“國王把我留住了,”喬治說,“要問我一些你的事?!?/p>
“我?”安妮突然警覺起來。
“想知道你會如何回應一個邀請。”
我下意識地張開手,像爪子一樣抓住紅色的絲綢床單?!笆裁囱??”
“侍寢?!?/p>
“你怎么說的?”安妮追問他。
“按事先說好的那樣。你是一個侍女,而且待字閨中。在你結(jié)婚前是不可以侍寢的。誰問都這么說。”
“那他說什么?”
“哦。”
“就完啦?”我繼續(xù)追問,“他就說了個‘哦’?”
“對,”喬治簡單地答道,“然后就搭托馬斯爵士的順風船去拜會妓女們了。我估計你已經(jīng)讓他上鉤了,安妮?!?/p>
她提起睡袍上了床。喬治用鑒寶似的眼光盯著她的裸足?!罢娌诲e?!?/p>
“我也覺得。”她洋洋得意地說。
一月中旬我進了產(chǎn)房。封閉在幽暗與寂靜的時期里發(fā)生了什么,我都不需要知道。我聽說在一次馬上格斗時,亨利在罩袍下帶了一個信物,那不是我給的。他的盾徽上寫了一條箴言:“在此聲明,不敢違背”,把大半人都搞懵了,以為這是對我的某種贊美,只是這贊美來得古怪還不奏效,因為我既沒有看到格斗,也沒有看到箴言,而是關(guān)在陰暗寂靜的產(chǎn)房,沒有宮人,沒有樂師,只有一群聒噪的老侍女喝著麥芽酒,打發(fā)她們的時間—確切來說是我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