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必須有人遞補柱國的位置,以保持六柱國的規(guī)模。朝中商議,由平定漢中的大將軍達奚武來頂這個缺。但是達奚武固辭不受,舉薦了另一個人選——義陽王元子孝。宇文泰接受達奚武的建議,把柱國大將軍的頭銜授給了元子孝。
元子孝與元欣一樣,是西魏的宗室,身為柱國,徒有虛名。經過此次人事變動,宇文泰對府兵有了更大的直接掌控權,這引起了皇族的忌恨。
西魏文帝與李虎同年去世,文帝心甘情愿放權給宇文泰,得以善終,算是魏國末年唯一自然死亡的傀儡皇帝。繼位的太子元欽遠沒有父親那么聽話,皇族與宇文氏的矛盾很快升溫,元欽繼位的第三年(公元553年),尚書元烈謀害宇文泰,意圖奪回皇權,計劃敗露,被宇文泰誅殺。
元欽愈發(fā)不滿,對宇文泰怨言不斷。宇文泰安插在皇帝身邊的耳目一通報,宇文泰也不含糊,直接把元欽廢了,立他的弟弟元廓為皇帝,并且干脆把皇族的姓也改回拓跋。拓跋廓就是西魏的最后一位皇帝,魏恭帝。
宇文泰又改依周代的制度,取消魏帝的年號,稱元年。他參考記錄周代官制的《周禮》,改“品”為“命”(一品即九命),繼而搬用周代六卿的官名:天官冢宰、地官司徒、春官宗伯、夏官司馬、秋官司寇、冬官司空(六官的職權,大體上分別對應隋唐的吏、戶、禮、兵、刑、工六部),宇文泰自任大冢宰,其余柱國分擔各官。這項制度,宇文泰讓蘇綽擬籌了好多年,蘇綽病逝,又由尚書右仆射盧辯接班完成。周制表面上是官名的變動,實質上確立了西魏獨特的文化體系。
整頓好內部,宇文泰便于魏恭帝元年(公元554年)十月,命于謹、宇文護、楊忠統(tǒng)率五萬精兵討伐江陵的梁元帝。
于謹料到梁元帝多疑少謀,肯定會坐以待斃。他在襄陽與蕭詧的軍隊會合,長驅撲向江陵。
火燒眉毛了,梁元帝卻還沉浸在坐穩(wěn)皇位的幸福之中。他素愛道家思想,興致甚高,升殿大講《道德經》,聽眾云集。邊境戰(zhàn)報傳來,手下大臣們認為梁、魏修好,不可能憑空有軍事行動。梁元帝深感有理,不做軍備,繼續(xù)講經。等到魏軍兵臨漢水,梁元帝才意識到軍情緊急,征調遠在建康的王僧辯,一切都太晚了。
于謹指揮大軍渡過漢水,分派宇文護和楊忠率領精騎兵抄小路占據江陵南面的江津,堵住梁軍渡江的后路。然后,魏軍在江陵四周筑起長圍,百道攻城。
梁軍奮力抵抗,可是江陵守兵太少,援軍又過不來。守城主將胡僧祐不幸中箭陣亡,外城被攻破。梁元帝無心再守,向魏軍獻上人質投降。
令人憤怒的是,梁元帝在投降前,命舍人高善寶把平生收藏的十四萬卷古今書籍付之一炬。(這些書大多是手抄本珍卷,不少是孤本,梁元帝就這么給燒了。他自以為讀書萬卷,乃至失敗。我看,讀書讀成梁元帝這樣,也真是活該失敗。只是這把火對于中國文化造成的損失,我們后人已無法估量了)
梁元帝想要自焚,被左右宮女拉住。有人勸梁元帝突圍逃往江南,梁元帝身體肥胖,行動不便,放棄了逃跑的機會。他換上白衣、跨上白馬,出江陵東門投降,一路上長吁短嘆:“蕭世誠落得如此下場!”(梁元帝字世誠)
于謹沒有放梁元帝一條生路,他使出損招,把梁元帝轉交到蕭詧手里。蕭詧想起兄長蕭譽之仇,氣不打一處來,上去就是一通毆打辱罵。發(fā)泄折磨夠了,蕭詧命人用大土袋壓死了梁元帝(梁元帝的死法竟和簡文帝一樣,可嘆梁國幾代君主,沒一個死得像樣的)。
梁元帝一死,于謹把蕭詧安置在江陵,派專人“看護”,蕭詧原先的封地襄陽則被西魏吞并。于謹沒搶著梁元帝的書籍,就把江陵的文士、珍寶、儀器(比如劉宋時代的渾天儀、梁代的銅晷表等等)集中起來帶往長安,并從江陵百姓中挑選十萬男女分賞三軍為奴婢,身殘體弱的統(tǒng)統(tǒng)殺死。北朝的經濟文化又一次獲得了巨大提升,而南朝文化遭受嚴重洗劫,從此一蹶不振。
蕭詧眼看苦心經營多年的襄陽轉眼間換成一座空蕩蕩的江陵城,后悔也沒用了,家事國事到了這地步,只好老老實實當他的傀儡。不久,蕭詧稱帝,定都江陵,以梁國正統(tǒng)自居,管轄范圍限于江陵方圓三百里的一州之地,奉西魏—北周為正朔,歷史上稱這個巴掌大的附庸國為西梁或后梁(需要提請注意的是,蕭詧的后梁與五代朱溫建立的后梁,沒有任何聯(lián)系)。
西魏盡取梁、益、雍、荊,版圖幾乎擴大了一倍,由三國中最小的一國,一躍成為面積最大的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