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也就是從這時候起,偉東才正式讓許菲眼前一亮。像一次瞬間的重新洗牌,這時的一個在班里學習成績拔尖的學生,已絕對不可小視。
事態(tài)進程如同命運的安排。一天傍晚,偉東騎車去學校上晚自習,途中看到許菲正推著車子等在路邊。當時偉東倒沒多想,隨意打個招呼,許菲卻也就像是放棄了等誰,立即一騙腿兒上了車,隨他向前騎去。這樣子看上去,竟像早就約好了似的,讓偉東不免有點緊張,怕讓同學看見。于是一路都不知該說什么,連斜眼偷看一下都不敢。
這一看似浪漫的場景,很值得事后反思。若干年后,偉東曾一再心癢難耐,多次問過許菲:“哎,那回,你到底是在等誰呀?”
對此,若趕上許菲心情好的時候,便不予回答,讓偉東繼續(xù)保持對往事的神秘感。而多數時候則是報以呵斥:“當然不是等你,我等誰你管得著嗎?你以為你是誰!”
總之,無論起因如何,此后這種共同往返的時刻便開始增多。尤其冬天,早早的天就黑了,偉東草草吃過飯,便騎上自行車,離開家,抄小路,很快來到機關大院的一個小門旁,開始靜靜等待。片刻后,一個短發(fā)女孩會從里面準時出來,兩人隨后推著車子,并肩往學校走去。此時的自行車倒并不累贅,而更像一種道具,顯得手里有事干。兩小時后下了晚自習,同樣情景還會重復一次。明明有光亮的大馬路不走,偏要走黑燈瞎火的胡同,然后仍在那一小門處分手。輕聲道別之后,偉東再飛身上車,“嘩啦啦”蹬著回家。清涼的夜色中,璀璨的星光下,滿心溫情蕩漾,整個人簡直都想飛起來。
保密工作始終做得不錯,一年下來,班里真就沒人發(fā)現。甚至在偉東上大學后,一個中學同學還曾在酒后向他傾訴說:“偉東不瞞你說啊,當年在班里吧,我就喜歡過許菲。這事也就告訴你一個人啊?!?/p>
幾年后再見面時,偉東說那天自己喝醉了,完全失去了記憶。同學說我也是。
拿今天的眼光看,當年的高考錄取率實在很低,對大多數競爭者堪稱殘忍。而以許菲在班里的水平,加上她良好的自知之明,當然清楚自己上大學的可能性基本不存在。但每次購買各種復習資料時,她卻幾乎樣樣不落。然后在當晚回家的路上,那些未經翻閱的寶貝便會落到偉東手里。這時她總會說:“你先看吧,挑出重點來告訴我?!?/p>
等偉東過幾天要還她時,她又會說:“等你全看完了再說唄,我有不會的問你不就完了嗎?”
這種對他自尊的刻意呵護,讓偉東在此后的好些年里再三回味。
兩人很純潔,雖然來回上學也算是壓過多少次馬路了,但干脆連手都沒碰過。那年頭的單純說來嚇人。
不過,畢業(yè)前許菲搬家了。老爸工作調動,帶全家回了西北的另一個縣城,那里是他老家,但沒有礦藏。
臨行前,許菲送了偉東一支鋼筆。偉東想來想去,實在沒什么創(chuàng)新,只好也送了她一支筆,真是笨死了。
“這就算完了嗎?”
此后的無數個時刻,偉東只能轉著手里的筆,神色若癡若傻。
5
我與偉東相識于一次集訓。當時,我和他都在西山的物理競賽中獲了獎。說來害臊,我還得了第一,這種當年勇不提也罷。市教育局好面兒,希望考好后面的全省競賽,便在寒假里把一幫優(yōu)勝者組織到一起,來了把強化訓練。大概由于名次的原因,偉東一直都比較注意我,我從此也就在他的引導下,開始了認識社會的漫漫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