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逖在北伐期間,精神上遭到的一個沉重打擊,就是好友劉琨的英年早逝。作為祖逖一生的知音,同樣投身光復大業(yè)中的劉琨,經歷了與祖逖同樣艱難的一生。
作為志同道合的朋友,在北方“五胡亂華”爆發(fā)時,劉琨和祖逖選擇了不同的道路。
同為民族英雄,也同樣出身北方世家大族,但是在性格上,劉琨和祖逖卻是截然不同的兩類人。祖逖出身于軍人世家,身上帶著北方軍人的豪氣和刻苦耐勞的性情。年輕時代的劉琨,卻更像一個“花花公子”,他是漢朝皇族的后裔,其家在魏晉時期歷任高官,自小錦衣玉食。他的生活一度也很奢侈,比如早年在洛陽為官的時候,經常出入娛樂場所,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和西晉的富豪石崇還是好朋友。他是個能文能武的人,除了早年和祖逖一起練劍的經歷外,他還很擅長詩詞創(chuàng)作。在他與祖逖一道練劍后,劉琨被諸侯齊王司馬囧征召,在洛陽生活了很長時間,那時候的他,很少能看到青鋒出鞘的勃勃英氣,相反每天和一群狐朋狗友嬉戲玩樂,飲宴做詩。他和當時西晉著名文學家陸極、陸云、潘岳等人,并稱為“二十四友”,一度是西晉皇后賈南風的心腹。如果沒有那場顛覆西晉王朝的動亂,歷史上的劉琨,很可能就是個花花公子。
劉琨有一點和祖逖一樣:血氣。他也是個有血性的男兒,后來劉琨得到司馬囧征召,入伍從軍,在和祖逖告別的時候,劉琨極為興奮,對祖逖說,我每天枕戈待旦,就等待著這一天啊,真的很擔心我會落在你后面。兩個好朋友,從此有了一個約定:看看誰在沙場上建樹多。外表花花公子的劉琨,內心卻和祖逖一樣,是個快意恩仇的血性漢子。
劉琨之所以和祖逖在“五胡亂華”時代,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也因為司馬囧的這次征召,在后來的八王之亂中,司馬囧兵敗自殺,作為司馬囧部下的劉琨,被編入了范陽王司馬曉的麾下。在司馬曉的身邊,他得以飛黃騰達,公元307年,28歲的劉琨被任命為并州刺史。這一次任命改變了他一生的命運。中國少了一個虛度光陰的富二代,多了一個精忠報國的將軍。
當時的山西并州,是西晉的北方邊境,也是各民族的雜居區(qū),民族關系非常復雜。許多部落趁中原戰(zhàn)亂的機會趁火打劫,經常舉兵作亂,這時候的劉琨,面臨后來祖逖北伐時同樣的困難??沼幸粋€“刺史”的頭銜,卻連一兵一卒都沒有。到達并州的時候,當地已經在常年戰(zhàn)亂中殘破不堪,而且經常有游牧民族騷擾。此時劉琨的麾下,只有1000多殘兵敗將。
在這樣的局面下,劉琨迎難而上。他在當地修繕城墻,加強防備,但是沒兵沒人卻是難題,這個局面比后來的祖逖還慘,祖逖尚且還有塢堡可以爭取,劉琨卻連爭取誰都不知道,不過很快劉琨就知道了。這時期的并州,活躍著拓跋鮮卑部,這支鮮卑部落很特殊,他們從西晉早期開始,就和中原互通有無,一直仰慕中原文化。如果能夠得到他們的幫助,并州的局面就可以打開了,劉琨再次迎難而上了,他主動邀請拓跋鮮卑部的首領奇盧深談。拓跋鮮卑人很實在,提出要和劉琨比武,結果,當年“聞雞起舞”練下的武藝,這次總算派上了用場,劉琨用其武藝折服了奇盧,成了鮮卑人眼中的勇士,后面的事情就好辦了。在拓跋鮮卑的幫助下,劉琨得到了戰(zhàn)馬以及軍隊,開始壯大自己的力量。正當他雄心勃勃,意圖統一北方的時候,噩耗卻發(fā)生了,公元311年,匈奴人建立的“漢”政權占領了洛陽,俘虜了晉懷帝,聞聽噩耗的劉琨,不顧自己力量弱小,毅然發(fā)動了對“漢”政權山西平陽老窩的打擊。事實證明,這時候的他還不是匈奴人的對手,結果劉琨幾年辛苦訓練的騎兵,被匈奴人打得幾乎全軍覆沒,劉琨的父母也死在了這場戰(zhàn)斗中。劉琨本人也差點被俘,其部下只剩下了幾十人,如果不是拓跋鮮卑關鍵時刻趕來營救,恐怕劉琨性命難保。拓跋鮮卑也很夠朋友,為他再次提供了精良戰(zhàn)馬和一部分兵力,劉琨就借此守住了并州。在五胡亂華的早期,雖然晉朝已經南渡,劉琨卻依舊堅守在北方。偌大的中原,他是唯一留守作戰(zhàn)的晉朝將軍。
留守敵后的劉琨,主要的戰(zhàn)爭經歷,可以用“屢敗屢戰(zhàn)”來形容。他本身力量就弱小,比起石勒、劉聰等梟雄來,軍事力量差得太遠,能夠堅守住并州就很不容易了,但劉琨本人性格豪放,一心想著盡快消滅敵人,所以經常主動出擊,發(fā)動對敵人的進攻。從公元311年到317年,劉琨先后發(fā)動了5次對北方石勒和劉聰兩大政權的進攻,雖然這5次進攻都以失敗告終,但是兩大政權的軍隊,也因此被牢牢牽制在山西地區(qū),劉琨的好友祖逖,也得以從容在河南擴張,一步步北進。在東晉政權的早期,祖逖和劉琨一南一北,持續(xù)地發(fā)動著對北方敵人的打擊。
和祖逖比起來,劉琨的局面顯然更難,他深入到敵后,沒有大后方,沒有支援,只有唯一的盟友奇盧。為了團結鮮卑族,劉琨主動牽線,奏請東晉朝廷冊封奇盧,奇盧得到的封號是“代”,他們也因此在北方建立了代國。奇盧的子孫以此為基地,后來迅速發(fā)展起來,他們這一支,就是南北朝赫赫有名的北魏。
在北方堅持抗戰(zhàn)的同時,劉琨做了一件讓他懊悔終生的事。公元313年,當時還是劉聰部下的石勒,假裝投靠晉朝,而后發(fā)兵攻打同樣留守在北方的晉朝將軍王俊。王俊此時駐扎在河北冀州地區(qū),和劉琨遙相呼應,但他倆人不和,結果劉琨作壁上觀,坐看王俊被石勒消滅。這個王俊,可以說是西晉滅亡的罪人,就是他首先提出了引胡人入中原參加八王之亂,導致了后來北方的動亂。但他和劉琨一樣,一直堅守北方,雖然與劉琨不和,但是抗敵的態(tài)度卻同樣堅決。王俊后來兵敗被俘,臨死前大罵石勒,最后被石勒處死。
王俊的死,讓劉琨失去一支臂膀,隨著石勒實力日強,劉琨也支持不下去了。公元317年,平定王俊的石勒,轉而進攻劉琨,這次劉琨被打得全軍覆沒,連并州都丟了,他只能去投奔老友奇盧。然而,這時候的拓跋鮮卑,正好發(fā)生了內斗,劉琨被誣陷參與了奇盧弟弟的謀反,遭奇盧拘押。雖然最后劉琨的“謀反說”查無實據,但多疑的奇盧,遲遲不肯釋放他。就在這個時候,東晉的王家梟雄王敦送來書信,命令奇盧殺掉劉琨。劉琨與王俊不睦,而王俊又和王敦是同宗,正好公報私仇。騎虎難下的奇盧,最終做出了殺掉劉琨的決定。是年,劉琨以及他的侄子被奇盧殺害,西晉滅亡后晉王朝在北方最后一個據點,就此淪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