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莎不搞情緒中立嘍，”羅布想了一會兒后反駁，“特莎是情緒到底，就我們所聽說的?！?/p>

“恐怕你看太多報紙了，羅布?！?/p>

“才沒有。她的實地報告，我一直在看。她卷起袖口，在實務(wù)界苦拼實干，每日每夜操勞不已?！?/p>

“那樣做非常有必要，毫無疑問。非常值得贊許。但是，幾乎無助于客觀的立場，而客觀是委員會身為國際顧問組織的頭號責(zé)任?！蔽榈铝_以文雅的口氣說，并沒有去計較他那種下流的說法。換成另一個全然不同的層次來看，他的高級專員如果講這種話，他同樣會左耳進(jìn)右耳出。

“這么說來，他們各走各的路了。”羅布下結(jié)論。他往后坐，用鉛筆敲著牙齒。“他很客觀，特莎則很感情用事。他扮演的是安全的騎墻派，特莎則是危險的邊緣人。我總算弄懂了。其實，我認(rèn)為我早就知道了。好吧，這件事怎么會扯上布盧姆?”

“怎么說?”

“布盧姆。阿諾德·布盧姆，醫(yī)生。他怎么會扯上特莎的生活和你的生活?”

伍德羅稍微笑笑，原諒對方略嫌唐突的陳述。我的生活?她的生活跟我的生活又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我們這邊有相當(dāng)多由捐獻(xiàn)國資助的組織，我相信你也清楚。全由不同國家支持，也由各式各樣的慈善機構(gòu)和其他組織資助。我們英勇的莫伊總統(tǒng)則是一竿子打倒它們?nèi)??！?/p>

“為什么?”

“因為如果莫伊政府在做事的話，這些組織就等于是畫蛇添足。這些組織能跳過他的貪污體系。布盧姆的組織還算溫和，是比利時的組織，由私人資助，進(jìn)行的是醫(yī)療服務(wù)。我恐怕只能告訴你這么多了?！彼f。他希望這種率直的口氣能讓兩位警官接受他對這些事情確實一無所知。

可惜他們沒有那么容易上鉤。

“他的組織是監(jiān)察性質(zhì)的組織，”羅布緊接著告訴他，“該組織的醫(yī)生巡視其他非政府組織，拜訪診所，檢查診斷書并提出糾正。比如說，‘醫(yī)生，或許這病不是瘧疾，可能是肝癌吧’。然后他們檢查治療方法。他們也處理流行病。利基呢?”

“他又怎樣?”

“布盧姆和特莎本來要前往他那邊，對吧?”

“據(jù)說是這樣?！?/p>

“他究竟是什么人?利基?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他有希望成為非洲白人的傳奇人物，是人類學(xué)家兼考古學(xué)家，陪父母親去圖爾卡納湖東岸一起探尋人類的起源。父母親過世后，他繼續(xù)探索下去。他是內(nèi)羅畢這邊的國家博物館的前任館長，后來負(fù)責(zé)野生動物保護的工作?！?/p>

“后來辭職了?！?/p>

“或者說是被迫下臺。說來話長?！?/p>

“而且他是莫伊的眼中釘，對不對?”

“他在政治上反對莫伊，吃力不討好。目前他行情看漲，因為他代表的是腐敗肯尼亞的終結(jié)者。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銀行正積極要求他入閣?！绷_布往后坐，輪到萊斯莉上場，這時可以明顯看出羅布對奎爾夫婦的二分法態(tài)度，其實也適用于這兩位警官的個別作風(fēng)。羅布講話時激動，讓人強烈感覺到他拼命壓抑情緒；萊斯莉則是不帶感情的典范。

“好吧，這個賈斯丁是什么樣的男人?”她若有所思地問，仿佛是在研究歷史上一個遙遠(yuǎn)的人物。“為什么離開自己的工作崗位，來主持這個委員會?他的興趣、胃口、生活方式是什么?他是何方神圣?”

“天啊，我們又算是何方神圣?”伍德羅強烈抗議，或許抗議得有點太做作，羅布看在眼里只是再度用鉛筆敲著牙齒，萊斯莉則報以耐心的微笑。伍德羅以頗具魅力的不情愿態(tài)度，念出一張賈斯丁短得可憐的特質(zhì)清單：熱愛園藝——只不過現(xiàn)在一想，自從特莎的嬰兒夭折之后，他就沒有那么熱愛了。最愛的是星期六下午在花床里做苦工。是紳士，管他這兩個字的意思是什么。是正統(tǒng)伊頓人。與當(dāng)?shù)毓陀玫膯T工打交道時客氣得過火，那還用說。這樣的人在公署一年一度的舞會上，都要靠他負(fù)責(zé)跟壁花跳舞。就某些方面來說有點像王老五，至于哪些方面，伍德羅一時想不起來。就他所知，不打高爾夫球，不打網(wǎng)球，也不釣魚打獵，一點也稱不上喜歡戶外活動，惟一例外的是園藝。還有，當(dāng)然要提的是，他是一流的基層專業(yè)外交官，具有豐富的實地經(jīng)驗，懂兩種語言，行事安全第一，完全遵照倫敦方面的指示做事。另外，羅布，殘忍的是，這錯不在他身上，偏偏他就卡在升官的階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