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如果武則天的親信，多是李義府這樣笑里藏刀的，或者是許敬宗這樣見風使舵的，恐怕她也完成不了從尼姑——皇后——女皇的三級跳。事實上，武則天的一生沉浮里，確實有許多才能卓著的“貳臣”輔助。

武則天能夠順利介入朝政，樹立自己的威望，并不是一蹴而就，而是步步為營，而其中最關鍵的一件事，就是她在一場戰(zhàn)爭中的決策：公元661年的唐平高句麗之戰(zhàn)。在這場曠日持久的戰(zhàn)爭里，唐朝原計劃先平高句麗的盟友百濟，再集中力量剿滅高句麗，卻不想百濟平而復叛，又聯(lián)合日本從朝鮮半島登陸夾擊唐軍，麥克阿瑟“臨川登陸”的妙筆，竟然在1000多年前就上演了。正在苦戰(zhàn)的唐軍，一下子陷入腹背受敵的困境中。危局之下，唐高宗甚至一度想御駕親征，卻被武則天勸阻，武則天提出了一個更大膽的方案：唐朝組織海軍，渡海東征，從朝鮮半島登陸擊敗日本，保證戰(zhàn)役勝利。這個方案被不折不扣地執(zhí)行了，然后，唐軍順利地平滅了高句麗，擊敗了日本，完成了唐太宗李世民至死念念不忘的心愿。武則天的聲望也第一次鵲起，從此漸漸參與朝政，直到掌握政權。而在這場戰(zhàn)爭里，武則天另一個貢獻，就是舉薦了一個人——劉仁軌。

這場戰(zhàn)爭爆發(fā)的時候，劉仁軌已經(jīng)60歲了，但這卻是他第一次獨立指揮大規(guī)模戰(zhàn)役。這位老軍人從李淵時期就入伍參軍，到李世民在位的時候干到了縣尉，卻因擅殺都尉差點被李世民處死，幸虧魏征說情才撿回一命。在李世民時代，他始終是縣丞一類的芝麻官，直到唐高宗登基后，才升任給事中，后來李義府被人告發(fā)，他公正處理，得罪了當時這位位高權重的“李貓”，雖被提升為山東刺史，卻因運送糧食的時候遭遇颶風，被李義府下獄，幸虧武則天說情，才免于一死。不久之后，高句麗戰(zhàn)事吃緊，劉仁軌得武則天舉薦，臨危受命渡海東征。

武則天賞識劉仁軌，是從劉仁軌做給事中開始的。當時的劉仁軌曾上《平高句麗五策疏》，提出了從遼東、山東水陸兩面夾擊高句麗的戰(zhàn)略。從那時起，武則天就認定了這位老將的能量，雖然此后劉仁軌得罪了武則天的心腹李義府，但武則天仍然舉薦了他。公元661年三月，劉仁軌出征，唐軍從錦江登陸，一舉擊破百濟軍的包圍圈，錦江一戰(zhàn)殲敵萬人，百濟聯(lián)手高句麗夾擊唐軍的計劃徹底破產(chǎn)。得勝后的唐軍又遇大雪酷寒，唐高宗聞訊，意圖讓劉仁軌趕快班師，劉仁軌卻堅決反對，認為現(xiàn)在班師會功虧一簣。果然不出劉仁軌所料，百濟隨后聯(lián)合日本，聯(lián)兵向唐軍發(fā)起反撲，劉仁軌當機立斷，率領水師抵達白江口，與日本艦隊相持，日軍此時有5萬多人，是唐軍的5倍，敵眾我寡下，劉仁軌先搶占江口，逼得日本水師400多艘戰(zhàn)船，只能擠在狹窄的河道里，繼而發(fā)動火攻，5萬日軍登時陷入了一片火海，唐軍趁勢沖殺，一場大捷，殺得日本軍隊全軍覆沒。這場中國史書記載不多的戰(zhàn)役，是中日兩國歷史上第一次交兵——中日白江口之戰(zhàn)。也正因此戰(zhàn)失敗，此后的日本，對中國由侵略一度變成仰視，下死命向中國學習。

朝鮮戰(zhàn)場得勝歸來的劉仁軌，得到了唐王朝的嘉獎，一下子官升6級。到了公元665年，又升為太子左中護，成為武則天長子李弘的近臣。劉仁軌為人以忠厚著稱，當年他得罪李義府時，李義府的親信袁異式曾為虎作倀，拼命陷害他，而劉仁軌得寵后，非但沒有反攻倒算，反而向唐高宗舉薦袁異式之能。此后，劉仁軌一度退休歸養(yǎng)，后來唐軍敗于吐蕃后，劉仁軌臨危受命，又負責防備吐蕃，此后又被任命為太子李弘的左庶子。這時唐高宗已經(jīng)荒廢國事，劉仁軌的飛黃騰達，大多出自武則天的授意。李弘死后，武則天的次子李賢、三子李顯相繼為儲君，劉仁軌皆被任命為太子太傅，可謂對他信任有加。

但對于高宗后期的政治形勢，劉仁軌有清醒的判斷。白江口之戰(zhàn)后的這些年，他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辭官”。到了唐高宗晚期的公元683年，他的辭呈終于獲得了批準。唐高宗死后武則天親政，大肆清洗前朝舊臣，作為武則天親信的劉仁軌再次被起復，甚至對劉仁軌說“昔漢以關中事委蕭何，今亦委你”，將劉仁軌看做漢朝良相蕭何。劉仁軌一面請辭，一面兢兢業(yè)業(yè)地為武則天做事，比如他曾彈劾反對武則天的郎將姜嗣宗，使姜嗣宗被判死刑。公元685年，加封左相的劉仁軌病死于任上，武則天命令朝堂停朝3日以悼念，可謂寵信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