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準備就職典禮做的日子里,史蒂夫?厄爾利曾表示:“媒體日后將會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在羅斯福擔任總統(tǒng)的12 年中,厄爾利一直是他的新聞秘書。
眾所周知,此前的10 年中,沃倫?哈丁、卡爾文?柯立芝,以及赫伯特?胡佛這幾位總統(tǒng)都較為沉默。通常在接受采訪前,他們都會要求記者預先提交書面的問題。而羅斯福則下決心要改變總統(tǒng)和新聞媒體之間的關系,他打算通過滿足記者的采訪請求實現(xiàn)這一點。記者想要采訪總統(tǒng)既是出于職業(yè)需求,又能滿足在報道前加上一句“總統(tǒng)本人告訴我”的虛榮心。這位新總統(tǒng)的用意極為精妙:他希望記者們在作了訪問之后,就不會花那么多的時間和精力四處打探小道消息了。
至于報道內(nèi)容,羅斯福只關心它們是否準確,而且潛臺詞是否明確。3 月8 日,也就是羅斯??偨y(tǒng)上任的第4 天,早上10 點10 分,近百位記者蜂擁進總統(tǒng)辦公室。身著雙排扣藍色西裝和白襯衫,系著藍領帶的羅斯福微笑著坐在辦公室里。和每位記者握手問候過后,總統(tǒng)說:“人們說我要做的事根本不可能實現(xiàn),但我還是決定試一下?!比缓笏岢隽俗约旱挠媱潱好恐苷匍_兩次新聞發(fā)布會,一次專門針對晚報媒體,安排在早上;一次是針對早報媒體,安排在下午。這跟他在奧爾巴尼和海軍部采取的做法一模一樣。這就是羅斯福的第一次總統(tǒng)新聞發(fā)布會。接下來的12 年里,羅斯福令人驚訝地舉行了998 次發(fā)布會,而他平均每個月召開新聞發(fā)布會的次數(shù)甚至超出了繼任者們一年中召開的次數(shù)。幾乎在一夜之間,華盛頓就取代紐約,成了國內(nèi)新聞的最主要來源地。
一開始羅斯福就給記者們定下了鐵規(guī):他的話不能被直接引用(不能通過廣播報道),他也不會回答所謂“不確定的”假設性問題;記者們必須“守規(guī)矩”。也就是說,記者們可以在報道中引用總統(tǒng)的評論,但是除非厄爾利口頭表示同意,這些報道卻不代表總統(tǒng)或者白宮本身的立場;另外,有些信息還“不能被記錄”,也就是說這些信息完全不能用于報道上。20 年代的華盛頓新聞界,“守規(guī)矩”和“不能作記錄”是眾所周知的規(guī)矩;而30 年代卻成了整個新聞界的金科玉律,而且一直被保留至今天。
當天,羅斯福與記者們進行了長達35 分鐘的愉快談話。談話從貨幣管理到退伍老兵救濟金,幾乎囊括了所有議題,為此記者們欣喜若狂。記者招待會開始時,羅斯福表示對相當一部分問題自己都不會作答,但與此同時他卻環(huán)視著眾人,這種方式讓一名與會記者想起和藹的老師環(huán)視渴望答案的學生們的情景。即便是在表示回避,他的回答也深具啟發(fā)意義。在有人問他美國是否其實已經(jīng)脫離了金本位制度時,羅斯福引用了“他的朋友”拉爾夫?羅比在《紐約時報》上的專欄文章,拉爾夫?羅比的結論是肯定的——羅斯福不露任何痕跡地表達了自己的觀點。他請在座的紳士們“別做記錄”,然后請大家相信他將堅決反對聯(lián)邦儲蓄保險制度的建立——現(xiàn)在會,今后也會。他再三強調(diào)保險費會拖垮健康銀行,讓它們無法提供充足的資金幫助弱小銀行。羅斯福在這一點上非常堅決,但他錯了。
事實證明,羅斯福在首次發(fā)布會上透露的消息與實際情況明顯不符;他在立法前并未留出“兩周喘息時間”——他是有意為之。但在不久之后,記者們卻從此次發(fā)布會中體會到了遠比完全坦白更有價值的東西:那就是一種身處事件進程中的內(nèi)部人士,能直接從總統(tǒng)那里獲得機密消息的殊榮。這一點對記者們來說非常誘人,而羅斯福卻把它變成了自己強有力的獨有優(yōu)勢。
羅斯福私底下對媒體卻毫不留情。他認為記者只是一群毫無教養(yǎng)的雇傭文人。但是在某些情況下,他對待記者就像孩子一樣,要么取笑羞辱,要么漠不關心,再不就因為記者們發(fā)表了他不喜歡的報道而大加斥責。在有專欄作家反對他時,通常羅斯福會在背后詆毀他們,比如,他將《紐約時報》的阿瑟克羅克稱為“那個塔利黨的克羅克壺”。
但第一次記者招待會仍舊充滿了魅力。為了加強效果,埃莉諾特意走過來在丈夫耳邊小聲說了句什么,之后22 歲的埃利奧特就走進來和父母擁抱道別。于是記者們都知道了他要開著他的普利茅斯去亞利桑那州,幾位記者甚至還聽羅斯福說不能給兒子提供任何旅行資助,因為在銀行重新開業(yè)之前,總統(tǒng)的口袋里也只有8 美元——但這并非事實。除了洛雷娜???瓶艘酝?,沒有一位記者意識到埃利奧特這樣做會拋下妻子貝蒂和孩子們,以及水深火熱之中的華盛頓;但第一家庭卻因此自然流露出身處危機的樂觀情緒,而這與冷峻的胡佛一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