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偷！你別又讓人家逮住，打你個狗吃屎。我不要。”

當(dāng)著小姑娘，怎么抹下臉來？志高打個哈哈：“怎么就連拉青屎的事兒都抖出來啦。嚇，你要不要？不要還我?！?/p>

懷玉搶先咬一口，粘的糖又香又脆，個兒大，一口吃不掉，肉軟味酸。冰糖碎裂了，海棠上留下橫橫豎豎正正斜斜的紋。懷玉又把那串冰糖葫蘆送到志高嘴邊：“吃吃吃！”

“喂，吃呀?！敝靖哂浀眠€不知道丹丹是誰，忙問，“你叫什么名字？”

“牡丹?！?/p>

“什么牡丹？”

“什么‘什么’牡丹？”

“是紅牡丹、綠牡丹？還是白牡丹、黑牡丹？”

“不告訴你?！钡さひ贿叧员呛J一邊擺弄著長辮子，等他再問。

“說吧?！?/p>

“不告訴你?！钡さご嫘淖脚@小猴兒。雖然口中吃著的是人家的東西，不過她愛理不理，眼珠故意骨溜轉(zhuǎn)，想：再問，也不說。

“說吧?！睉延褚恢睕]開腔，他也一直都沒跟她來過三言兩語呢。這一問，丹丹竟不再扭捏了，馬上回話。

“我不知道。我沒爹沒娘。不過叔叔姓黃，哥哥姓黃，我沒姓。他們管我叫丹丹。”

懷玉點點頭：“我姓唐。”

“他早說過啦?！钡さび棉p梢指點著志高。

“噯，你辮子怎么這樣長？”志高問。

“不告訴你?！?/p>

“咱關(guān)個東兒吧懷玉。噯，一定是她皮，她叔叔揪辮子打她屁股，越揪越長。我說的必贏。”

丹丹生氣了，臉蛋漲紅，兇巴巴地瞪著志高，說不出話來，什么打屁股！

志高發(fā)覺丹丹左下眼瞼睫毛間有個小小的痣。

“噯？”志高留神一看，“你還有一個小黑點，我?guī)湍愦档羲　?/p>

還沒撮嘴吹，懷玉旁觀者清，朗朗便道：“是個痣。”

“眼瞼上有個痣？真邪門。丹丹，你眼淚是不是黑色的？”

“哼?！?/p>

“我也有個痣，是在胳肢窩里的，誰都沒見過，就比你大。你的才那么一點，一眨眼，滴答就掉下地來?！敝靖哒f著，趁勢做個險險撿著了痣的姿態(tài)，還用蘭花手給拈起，硬塞回丹丹眼眶中去。丹丹咭咭地笑，避開。

“才不，我是人小志大?！?/p>

“我是志高，你志大，您老我給您請安！”話完了，便動手扯她辮子。

志高向來活潑，又愛耍嘴皮子，懷玉由他演獨腳戲。只一見他又動手了，便護住小姑娘。懷玉話不多，一開口，志高往往便聽。他一句，抵得過他一百七十句。

“切糕，”懷玉學(xué)著丹丹喚他，“切糕，你別盡欺負人家?！?/p>

“別動我頭發(fā)。”丹丹寶貝她的長辮子，馬上盤起，纏在頸項，一圈兩圈。乖乖，可真長，懷玉也很奇怪。

丹丹繞到樹后，罵志高：“臭切糕，你一身腌剌巴的，我不跟你親。”

“你跟懷玉親，你跟他！”志高嬉皮笑臉道。

懷玉不會逗，一跟他鬧著玩兒，就急得不得了。先從腮幫子紅起來，漫上耳朵去，最后情非得已，難以自控，一張臉紅上了，久久不退。

懷玉掄拳飛腿，要教訓(xùn)志高。二人一追一逃，打?qū)⑵饋?。既掩飾了這一個的心事，也掩飾了那一個的心事。

少年心事。當(dāng)他十二歲時，當(dāng)他也是十二歲時。

丹丹嘻嘻地拍掌，抱著黑貓，逗它：“我只跟你親?！闭f著，把冰糖葫蘆在它嘴邊來回糾纏。

懷玉待臉色還原，才好收了手腳，止住丹丹：“這貓不吃甜的?！?/p>

“這是誰的貓？”

“還有誰的？”志高拍拍身上灰塵，“王老公的?！?/p>

“王老公？”

“唔，這王老公，我一見他跟他那堆命根子，就肝兒顫?！敝靖咂财沧欤八舷衲毯⒆铀频?，摸著貓，咪噢咪噢，嘿，娘娘腔！”

“還他貓去吧。”懷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