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部將們情緒漸漸被調(diào)動起來了，他更以激昂慷慨的聲調(diào)說：“今日，首都已是一座圍城。我愿意留下來和大家共同負起守土的責任，但是，現(xiàn)在各方面戰(zhàn)爭形勢都在繼續(xù)發(fā)展，我不能偏于一隅，所以，責任逼著我離開。今天，我把保衛(wèi)首都的責任交給唐生智將軍。唐將軍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智勇兼?zhèn)涞膶㈩I(lǐng)，他必定能秉承我的意旨負起責任?！?/p>

停了一下，他又以諄諄告誡的語氣叮囑說：“大家一定要效法唐長官的決心和精神，服從唐司令的指揮，同心同德，抱定不成功即成仁的決心，恪盡軍人守土衛(wèi)國的神圣職責，努力完成任務(wù)！萬一有什么不幸，那也是成了保衛(wèi)國家的民族英雄！人誰有不死？我們要看死的價值和意義，在這偉大的時代中，我們能做這件不平凡的工作，是何等地光榮！……”

蔣介石訓話講了一個多鐘頭，看到將領(lǐng)們都受到很大感染，他心里感到一種踏實和安慰。最后他告訴大家，現(xiàn)在云南部隊三個師，裝備齊全，兵力充足，又有作戰(zhàn)經(jīng)驗，不久就可以到達武漢，他將親自率領(lǐng)這支部隊從皖南方面來解南京之圍。

蔣介石訓話之后，唐司令長官接著講話。唐生智聲音不大，卻悲壯、激昂，他再次向?qū)㈩I(lǐng)們表示了死守南京的決心：

“本人奉委員長命令守衛(wèi)南京，至少有兩件事是有把握做得到的：第一，本人和所屬部隊誓與南京共存亡，我們要抱定決心，不惜犧牲于南京保衛(wèi)戰(zhàn)中；第二，我們的犧牲，一定將使敵人付出莫大之代價！”

激昂、慷慨、悲壯的情緒彌漫著整個會場，蔣介石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后諄諄叮嚀幾句，便告別大家，驅(qū)車駛向中山陵園附近的臨時官邸。

臨別之時，蔣介石又對唐生智說：“孟瀟，你陪我一道去中山陵園告別總理陵墓。”

12月6日清晨，蔣介石率領(lǐng)唐生智、羅卓英、桂永清、錢大鈞等將領(lǐng)及侍從室部分人員，分乘數(shù)十輛小轎車，從黃埔路官邸出發(fā)。一路沒有行人，只有荷槍實彈的武裝人員在道路兩旁警衛(wèi)。

此時正值初冬時節(jié)，陣陣寒風從車窗外吹過，滿街梧桐落葉在寒風中簌簌飄落。車隊駛出中山門，繞經(jīng)陵園新村、靈谷寺，在中山門外綿延的山路上緩緩地行駛。山坡上幾十幢國民黨高級軍政要員的郊外別墅，此時都已人去樓空，顯得格外寂冷，寒山中掩映的“美齡宮”，更是一片凄清。蔣介石觸景生情，默默無語，久久地注視著窗外，眼光里滿含著無限的郁悒和惆悵。

一行車隊在陵園石階前停下，蔣介石走下轎車，臉色莊嚴，腳步沉重地沿階緩步而上，后面跟著一大批將領(lǐng)和隨從。來到總理墓前，向總理陵墓行三鞠躬告別禮后，繞陵墓察看一周，然后站在紫金山麓，向南京望去。遠處炮聲隆隆，難民盈野，蔣介石不無傷感地說：“孟瀟，想不到，想不到啊……”

唐生智勸道：“委員長，事已至此，悲傷無益，請委員長還是趕快離開此地。孟瀟在此，定當率部殺敵！”

蔣介石感喟道：“首都錦帶江山，可以說是天然的要塞，要是守衛(wèi)有力，一定可以支撐一兩個月！”

唐生智堅決地說：“請委座放心，孟瀟決不會辜負委員長之重托！”

蔣介石十分關(guān)切地說：“是啊，南京的一切，全拜托你了。我一到漢口，一定要把團結(jié)御侮的工作做好，請你放心?！?/p>

隨后，蔣介石又叮囑眾將領(lǐng)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何況我是軍委會的負責人！你們不要聽信中日將要談判停火的謠言。這個仗我是一定要打下去的，人無分男女老幼，地無分東西南北，全民動員，奮起抗戰(zhàn)！一定要把日本軍隊驅(qū)逐出國境！所以我命令唐總司令負衛(wèi)戍南京之責，把十多萬軍隊交給他指揮。服從為軍人之天職，希望你們同仇敵愾，萬眾一心，努力殺敵！”

蔣介石帶著一行將領(lǐng)，邊走邊談，漸漸地走下了石階，然后又回頭朝總理陵墓留戀地瞥了一眼，緩步登上汽車，駛向臨時官邸。

12月6日上午，蔣介石出席外國記者招待會。他向記者們介紹南京的戰(zhàn)況：“現(xiàn)在，南京的情況已經(jīng)很緊急，自從12月3日丹陽陣地被敵人突破之后，我軍已退守鎮(zhèn)江，南京外圍盡失屏障。現(xiàn)在敵人已經(jīng)攻下句容。句容離南京只有30公里，日軍目前分兵三路向這里進犯?！?/p>

一位外國記者有點緊張地問：“請問委員長是哪三路呢？”

蔣介石抓起一根鞭子，在地圖上指點著說：“這一路，自句容以北，繞到陽山鎮(zhèn)九華山的背面，沿小路攻我麒麟門；這一路，自句容正面20公里的天王寺，沿石子路直攻我光華門東南12里的淳化鎮(zhèn)；這一路，由溧水進犯秣陵關(guān)。除此之外，日本海軍也已沖破了江陰封鎖線直逼鎮(zhèn)江，日軍的企圖是越鎮(zhèn)江，出龍?zhí)?，向南京近郊的棲霞山進襲。”

停了一下，蔣介石接著說：“所以現(xiàn)在南京的情勢已經(jīng)很危急，我們保衛(wèi)南京的戰(zhàn)爭部署也已經(jīng)完成。”他放下鞭子，握拳揮臂，聲色俱厲地高呼：

“我慶幸有個忠心耿耿、自告奮勇守衛(wèi)南京的大將唐生智，唐將軍將同進犯南京的日軍決一死戰(zhàn)！”

七、蔣介石告別金陵

12月6日晚，蔣介石臨時官邸。

此時由于日機日夜轟炸，蔣介石又將臨時官邸移至更為安全的清涼山林蔚文別墅了。

晚飯后，宋美齡正指揮仆人在房里收拾東西。一名侍衛(wèi)進來報告說：德國大使陶德曼秘書羅森要見委員長。蔣介石心中納悶：通過德國大使陶德曼從中斡旋的中日停戰(zhàn)談判已經(jīng)破裂，大使秘書來找我還有什么事呢？一邊想一邊跨出房門，只見大使秘書已在客廳里等待。羅森見委員長連忙起立致意，然后說：“陶德曼大使已經(jīng)在前兩天到武漢去了，臨走前留下一封信要我面呈委員長。大使還說，委員長將于7號飛往武漢，要我今晚代表他前來給您送行。”

蔣介石聽罷大吃一驚，心想莫非身邊出了內(nèi)奸？要不這一絕密安排德國大使怎么會知道呢？他把陶德曼的信匆匆瀏覽了一遍，然后不露聲色地說：“關(guān)于離開南京赴武漢之事，我還沒有作出最后的安排。至于大使信中所提到之事，請秘書先生明天下午三時來這里一趟，我將當面給予答復(fù)。”

秘書告辭以后，蔣介石回到房中，把這件事告訴了宋美齡，夫人一笑說：“大令，你明天清晨就要離開南京了，怎么還約人家明天下午來見面呢？”

蔣介石也狡黠一笑說：“叫唐司令長官明天下午去對付他不就得了嗎？夫人，兵不厭詐嘛，要是把明天早晨去武漢的事告訴他，誰曉得他會不會把這個情報出賣給日本人啊！”

說罷，夫妻倆相視而笑。隨后，蔣介石抬手看了看手表說：“夫人，我們到唐司令長官那里去告別一下吧，順便把明天下午的事也安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