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生命的價值(4)

伊達政宗 作者:(日)山岡莊八


  虎哉又緩緩地搖了搖頭。
  
  “怎么樣?你看見了嗎?”
  
  “是的,我看見了??墒?,這和我手捧著它時并沒有什么不同嘛!”
  
  “我并沒有問你花的顏色。事實上,現(xiàn)在我并不是用眼睛在看它,而是用心?!?br>  
  “心也能看見花嗎?”
  
  “比眼睛所看到的更美呢!你也可以用心來看??!我相信你一定也會跟我有相同的感受。”
  
  “真的?”
  
  于是梵天丸依言閉上眼睛,模樣顯得相當可愛。
  
  “嗯,很好,很好!由此看來,你也是一個有心的人,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地保存本心才行?!?br>  
  “是!”
  
  “好,現(xiàn)在可以睜開眼睛了。藤五,把這些花放到井邊的水桶里吧!”
  
  虎哉把花交給藤五郎后,隨即張開雙眼,用手召喚小十郎。
  
  由于小十郎已經(jīng)不是初次會見虎哉,對他的脾氣略有所知,因而只是靜靜地來到師父的面前,等藤五郎從井邊回來。
  
  “小十郎!你站在這里,然后用力拍手?!?br>  
  小十郎依言用力拍手,于是在這充滿樹香的天井里,很快地響起了一陣拍掌聲。
  
  “嗯,聲音十分響亮。現(xiàn)在,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們,小十郎是拍右手,還是拍左手呢?你們回去好好地想一想,縱使花上幾天的時間也沒有關系。等到有了答案以后,就到我這兒來,悄悄地把答案告訴我?,F(xiàn)在我要到隔壁的方丈寺去,為你們準備習字的范帖,所以你們不必馬上回答我?!?br>  
  于是,這一天的教學活動就此結(jié)束。待老師離開以后,三人立即聚在一起討論,并且實地拍打雙手,但是卻沒有人能找出答案。
  
  當三個孩子帶著習字范帖回家以后,虎哉隨即把梵天丸送來的桔?;ǚ湃肭嘀裢仓?,然后在花前打坐。
  
  在虎哉的眼中,梵天丸似乎過于純樸?;蛟S是因為大病初愈的緣故吧?他的身體看來并不怎么健康。除了坐時膝蓋會不時搖動之外,在走出山門之后的回家途中,他還會數(shù)度回頭。
  
  如果他只是想要成為奧羽的名門(藤原氏),那么四肢就不需要非常強健。但是作為一名武將,除了掌形必須十分勇武之外,額頭也不能過度開展。
  
  一旦額頭的寬度超過顱頂部時,即表示此人略帶神經(jīng)質(zhì),而且脾氣十分古怪:雖然富于計劃,但是卻欠缺情緒反應。
  
  談到性格,在此必須補充說明一點。
  
  成為武將的第一要件,不用說當然就是統(tǒng)率力及包容力。有些人會把妥協(xié)力與包容力混為一談,但事實上兩者是完全不同的。一種是過于妥協(xié)的心,容易流于諂媚;一個諂媚的人,絕對無法獲得他人的信任。至于包容心,則是指在出類拔萃、豪邁不羈的性格之中,包含著慈悲心,而且非常小心、謹慎,始終堅持自己的原則,不會同流合污。在人世當中,唯有這種人才能贏得他人的信賴。
  
 ?。m然素質(zhì)良好,但卻過于柔弱……)
  
  想來這過于柔弱、純樸的性格,你是得自其父輝宗的遺傳。
  
 ?。ㄒ欢ㄒ屗嘟邮苣ゾ毑判校。?br>  
  文殊堂的法印不是說過嗎?
  
  “母親,我的眼睛掉出來了。”
  
  如果不能勇敢地把被樹枝戳傷的眼珠放在掌上,表現(xiàn)出豪邁的一面,那么就無法成為真正的戰(zhàn)國兒女。
  
  想到這里,虎哉不禁暗嘆梵天之母真是一位不可思議的奇女子。他知道義姬的用意,是要發(fā)掘梵天的本能,因此所謂的萬海上人,必然也是由這位母親一手所塑造出來的人物。
  
 ?。ê?,我就從培養(yǎng)堅忍性格開始教起吧?。?br>  
  一待教育計劃確定之后,虎哉立即派人送信至輝宗處,表示他將利用二十一天的時間,在資福寺舉行霜之接心會。在這二十一天當中,梵天丸及其侍從均必須住在寺內(nèi),開始進行荒療治(強迫治療或教育)。
  
  此時,八月出生的梵天丸已經(jīng)六歲了。但是,當師父要求他住到資福寺來時,乳母卻也帶著大批的換洗衣物及點心一起來到寺中。當虎哉看到這個情景時:
  
  “梵天少爺,請到我這兒來?!?br>  
  待梵天丸進入方丈寺后,虎哉立即大聲斥責道:
  
  “你居然敢說謊!你看,你不是說這些花是美麗的紫色嗎?你看清楚,這是紫色嗎?”
  
  說完就用力把花扔到梵天丸的腳下。梵天定睛一看,原來是五天前他送給老師的那束桔?;?。經(jīng)過五天以后,花不但變成了白褐色,而且都已經(jīng)枯萎了。這時,虎哉仍然厲聲叫道:“怎么啦?梵天少爺!為什么不說話呢?”
  
  他用那對虎眼凝視著梵天丸,使得對方幾乎屏住了氣息。
  
  “你為什么不說話呢?說!你為什么要對我撒謊?”
  
  恐懼剎時籠罩梵天丸的全身,于是他不自覺地緊閉著雙眼。如此一來,反而使他那原本可愛的童顏變得緊繃起來。
  
  “為什么要閉上眼睛?你這個膽小鬼,居然敢對我撒謊!”
  
  突然,梵天的口中發(fā)出了近乎悲鳴的聲音。
  
  “是紫色,一直都是紫色!我用心靈之眼來看,它們確實都是紫色的。”
  
  “好!”
  
  虎哉用力一拍膝蓋。
  
  “你可以睜開眼睛了。既然你用心靈之眼來看,花還是紫色的,那就表示你并沒有騙我。好了,我知道了?!?br>  
  梵天丸奮力睜開雙眼,靜靜地凝視著禪師,全身仍因過度激動而不停地抖動著。被稱為膽小鬼不但使他覺得非常懊惱,同時全身的神經(jīng)也因而緊繃。
  
  “哈哈哈……”
  
  禪師覺得心底有股想要上前擁抱他、親他臉頰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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