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以前,我因讀了一對夫妻創(chuàng)作了一份長達16頁的婚前協(xié)議的故事而發(fā)笑。那份協(xié)議詳細說明了所有事情,從不能讓汽車低于半個油箱的汽油到絕不可以將襪子丟在地板上。16頁?
結婚之后,這個故事就沒那么好笑了。當我和我的配偶買了一套房子,在購房協(xié)議上的墨跡還沒有干的時候,我們就在一些細枝末節(jié)上碰上了重大的障礙。
我總認為我的伴侶是一個善于交際的人。我們結婚時年紀都大了,那一年我已經40歲了。剛開始,在我們確定了關系,進行約會的時候,布魯斯曾發(fā)表意見說有兩種類型的女人:抹指甲油的女人和不抹的女人。我將手蓋起來,問道:“你更喜歡哪一種呢?”“兩種都喜歡”,他說道。不記得我屬于那種類型了。
即使是他并不確定該說什么的時候,他都有說話得體的能力,這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我們剛開始約會的時候,我們在一家咖啡店碰上了一個小障礙,讓我明白了他是個什么樣的人。我們和他的朋友坐在外面的一張桌子旁,那時一個漂亮女人晃動著一對乳罩都包裹不住的碩大乳房走了過去。那位朋友用胳膊肘輕輕碰了一下我丈夫,他們打量著她,像十幾歲的孩子那樣咧著嘴笑了起來。我很憤怒。離開后,我們坐在車里,我告訴布魯斯他的行為對那個女人和我是粗魯無禮的。我料想他會轉動眼珠子,跟我說我太敏感了,把這件事忘了吧。我做好準備要和他爭吵,并且在腦子里梳理著論據。布魯斯傾聽著我說的話,看著我的眼睛,拉著我的手,并且當場向我道歉,“你說的對,”他說道,“我的舉止就像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一樣。我再也不會那么做了?!笔裁??!我還沒有為此做好心理準備呢。我想爭吵,想堅持我的觀點,想吵贏。然而,他卻讓步了。
他是我曾遇到過的罕見的人之一,當他做錯事的時候,他總是昂首挺胸立即承認錯誤,自己絲毫不受影響。他不需要每次爭吵都獲勝,而且當他不能贏的時候,他總是第一個認錯。當他看到爭吵已經陷入僵局的時候,他就會像諾貝爾和平獎得主一樣平靜地說:“你說服不了我,我也說服不了你,所以我們求同存異吧。”
他的話很難反駁。
在遇到他之前,我從來就沒有聽說過這種事。起初,我對他變成了“調停先生”并且使用那些詞語感到討厭。對我來說,爭吵總是從雙方開始,以一個勝利者結束。我必須成為勝利者,永遠也不可能以平局告終。求同存異?那就意味著,沒有誰是誰非。
這并不容易,特別是在婚姻生活中。當得知我們可以按所出的價得到房子,我們倆人就開始計劃如何遷入新居。剎那間,我感到我們買了兩套不同的房子。我認為我們應該把舊貨市場掏來的家具都處理掉,然后重新開始。他卻想繼續(xù)使用從上大學時起就擁有的每一樣破舊的椅子、長沙發(fā)和燈。
他認為我的辦公室應該放在二樓帶陽臺的房間,我想要帶有嵌入式書架的房間。他想把早餐角落改成電腦間,那是我想用來讀晨報的安靜地方。他期望買小洗衣機和烘干機,并且將它們堆放在廚房里。我無法想象在做意大利面條時聞著洗衣皂的味道。他看了一眼側廊,設想著一個帶棚的門廊日光浴室。我也看了一眼,看到的是門廊秋千和植物。
試圖將自己裝扮成一個交際能手,我建議在翻修之前,我們要搞清楚每個房間實際上會用來干什么。嗯哼,我們看一看,廚房和食物,廚房和待洗的衣物,哪一個更合情合理呢?早餐角落和電腦,對我來說聽起來好像并不相配。他要求餐廳作為他的書墻,到他打開的時候,那個地方就像是個書店。
他想在衛(wèi)生間做架子來放收音機和電視(他在刮臉的時候會看CNN,盡管他留著絡腮胡子)。他想把架子置于抽水馬桶的正上方,來放書和雜志。把書放在衛(wèi)生間?他打算花多少時間在里面呢?
如果“男人來自火星、女人來自金星”這句話是真的,那么我的丈夫就是從冥王星來的。對于我來說,臥室是用來尋求庇護的地方。對于他來說,就是一個密室。實際上,他把每個房間都看做了密室。由于我們的房子沒有正式的密室,他試圖將每個房間都變成密室。當他說到密室的時候,我就想象出了這樣的畫面:貼有鴨子壁紙的深色鑲板、一個擺滿槍的架子以及五花八門的動物遺體(鹿頭、鯊魚標本、熊皮地毯)。他對動物尸體沒有興趣,但是他的確需要一個地方來存放所有他那些大大小小的小玩意兒,包括價值1000美元的交叉訓練跑步機,算上掛晾衣服,他只用過兩次,我把它稱為世界上最貴的衣架。
我已經在最重要的事情上做出了讓步,以免你們認為我是頑固的。我們同意使用他的床,而不是我的,他立即聲明他要睡哪一邊。即使是他獨自居住的時候,他總是睡在同一邊,整夜都使另一邊保持蜷曲狀態(tài)。他是處女座,因此即使是在睡夢中,他也是整潔的。
重要的事情比瑣事更容易做出讓步。我們最后被雞毛蒜皮的小事情給困住了,就是那些生活中的小障礙。他想把他擁有的200張印刷品全部都貼到墻上,如果每個房間看起來都像是星期五餐廳,他就會很高興。我讓他把他收集的冷戰(zhàn)紀念品貼在餐廳里,至少,放射性塵埃躲避所標牌、黃色空襲警報器、巨大的救生餅干罐以及一個女孩問“媽媽,如果炸彈落下來,我們會怎么樣呢”的海報,使我們對每一頓飯都心存感激。
除了他那些剩余的藝術印刷品以外,我們最后對所有事情都取得了一致意見,那些印刷品沒有被掛起來,靠著墻放了一年。我想每一面墻上貼一張;他想象使用壁紙那樣來使用它們。最終,在一間又一間的房子上,我們都求同存異。他在一些墻上想怎么樣就怎么樣;我在另外一些墻上想怎么樣就怎么樣。談到那些紅色賽車印刷品時,我們陷入了僵局。它們看起來就像是一個15歲的孩子才會掛在床頭的東西——一過16歲就會取下來。我想把它們給扔出去,他想把它們掛在顯眼的地方。
“我們可以求同存異嗎?”我問道。試一下他那吉米·卡特式的老一套。他最終同意,我們可以把它們存放到地下室里,一直到我們可以一致同意把它們掛在哪里為止。三年后,他偶然發(fā)現(xiàn)了它們,他問道,“這些東西是誰的?”并且聲稱從來沒見過那些東西。我們兩個人開懷大笑,然后將那些印刷品從地下室里拉出來,并且達成了一致意見:那些賽車印刷品貼在馬路邊上看起來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