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德琳?”
“找我有事嗎?”她問道,聲音里透著不耐煩,心里卻開始戒備起來。他怎么會有她的號碼?此刻她彷佛能看到他的那只大手正捏著一個小小手機,放在他那巨大的耳朵旁邊,身體別扭地縮在車里又或是像一座巨塔似的站在車外,身上冒著蒸汽,笑著的臉歪斜著,說不清到底是出于開心還是震驚,空出來的那只手上帶著一壘手所用的大手套,在空中比劃著他試圖想說明的東西。
“我們剛剛抓到幾個越境的不法分子,他們剛才跑到克勞福德農場去了??赡苁侵袞|人吧。長的真矮。也可能是伊朗人。沒有身份證??谝舴浅F婀?。我也不知道。不過肯定不是墨西哥人或者韓國人。也許是菲律賓人?真的很矮。眼睛長的像黑橄欖?!皩τ谒且蛔忠活D的說話節(jié)奏,她早就已經不陌生了,奇怪的是這次他居然能講的如此頭頭是道。起初她父親和她提過,聽說布蘭登加入了巡警隊,那時候她根本沒把它當真,還以為人們又在拿美國人開涮了呢。“猜猜他們現在找誰巡邏邊境呢?”之前她還收到過布蘭登從學校寄來的信,喋喋不休地描述著他在新墨西哥看到的鳥兒和星座。信寫得亂七八糟的。
她深吸了一口氣,但說話聲音依舊很尖厲刺耳:“那你打電話給我干嗎?”她想敷衍他一下算了。蒙提此刻正獨自一人坐在蒲團上。布蘭登那頭怎么不說話了?電話斷線了?“你是代表邊境巡邏局打來的?”她試探地問道。
她看到蒙提的眼睛里布滿了血絲。他到底多大年紀了?四十?四十五?她朝門指了指。
布蘭登那頭傳來的依舊是噼啪啪啦、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他好像有點遲疑,似乎她給他出了個難題,還以為電話又斷了。終于,他咕噥出幾句要說的話,然后又以平常的音量匆匆忙忙地重復了一遍?!伴_始還以為那些是動物。一直追到克勞福德地。剛剛還結結實實地摔了一跤。女的住在圣彼得。是個女人。開始不知道她是女的,一直到后來才曉得。男的本來和她一起跑的,女的滑了一跤,他又跑回來拉她。明明看到我追來了,他還是跑去拉她了。你信嗎?女的穿得像個精靈,又像個公主。我跟她說我很抱歉了,但是她聽不懂我說什么。你等下?!?/p>
布蘭登那邊又沒聲音了,她愣在那里,不知道到底該不該掛電話。門砰的一聲關上了,蒙提出去了。她盯著自己漲紅的雙腳,發(fā)現紅紅的腳趾頭快趕上剛出生的老鼠幼崽了。布蘭登又跑到哪里去了?
“瑪德琳?”
“怎么?”
“剛剛給你父親打電話了。沒人接。打了兩次。他出去了吧?燈還開著呢。打了兩次。燈還……我感覺他們是從你父親那邊越過馬路跑過來的。怎么還有人大雪天越境呢?我的意思是說,那樣不就會留下所有的腳印和證據了嗎?”
瑪德琳透過霧氣蒙蒙的窗戶望向她父親的屋子,燈是開著的?!翱赡芩麄円詾槟銈冇X得他們下雪天肯定不會越境的?!彼犚娮约哼@樣說道。她手里拿著毛巾,開始揉搓自己的腳,腦子里卻在掂量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不過她還是強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電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