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0月25日上午10∶30～11∶20

蔡德貴：濟南胡也頻講得不多。

季羨林：胡也頻是這樣子。他一上課就是講兩個問題，什么叫現(xiàn)代文藝，就是普羅文藝？普羅文藝的使命是什么？就這么兩個題目。

蔡德貴：有沒有公開宣傳馬克思主義？

季羨林：普羅文藝就是馬克思主義。他成立了一個現(xiàn)代文藝研究會，我是積極分子。

我說當(dāng)時這個，后來不久，我有一個感想，當(dāng)時那個革命者，就是不太成熟。成熟的革命者，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不能隨便暴露自己的，胡也頻那時候呢，不知道掩蓋自己的身份。就是一上課，講什么叫現(xiàn)代文藝、普羅文藝，普羅文藝的使命是什么？就這么兩個題。

蔡德貴：他講了有半年時間嗎？

季羨林：不到半年。那當(dāng)時國民黨也很敏感，在他的領(lǐng)域之內(nèi)，宣傳馬克思主義，提倡革命，那個國民黨不允許的。后來那個校長還是進步的，國民黨要抓他，校長就告訴胡也頻，國民黨要抓你了，說你該離開濟南了。后來胡也頻就走了，到上海還是讓蔣介石抓住了。抓住了，在龍華寺有個監(jiān)獄，胡也頻和柔石，魯迅文章里提到的，大概那么幾個人，關(guān)在一間屋子里面，開機關(guān)槍打死的。

蔡德貴：別的課他也沒有上？

季羨林：他不講什么國文。就是講現(xiàn)代文藝、普羅文藝。別的不講。

蔡德貴：濟南上學(xué)的階段，基本都講到了。濟南高中的老師們，大概都講到了。王崑玉講過了。

季羨林：王崑玉還不是桿石橋高中的，是北園附中的，在白鶴莊。

后來啊，國文教員，那就高中快畢業(yè)了，1930年初，那時候（胡也頻）公然在學(xué)校宿舍外面，擺上一張長桌子，組織現(xiàn)代文藝研究會，就宣傳普羅文藝，我是積極分子。

蔡德貴：那您還演講過嗎？

季羨林：也沒有演講。反正成立的只是一個會，準(zhǔn)備出雜志，最終也沒有出。后來我想，我覺得當(dāng)時的革命家不成熟，成熟的革命家不能隨便暴露自己的身份。國民黨統(tǒng)治，你暴露身份，他不抓你??？

蔡德貴：高中這前邊一段是兩年，后邊一段是一年。山大附中兩年，濟南高中一年，您印象最深的，課堂上或者其他時候，您還有什么補充的？

季羨林：老師就是這樣子了，沒有什么補充的了。

蔡德貴：那么得恩惠最大的老師是誰呢？

季羨林：還是董秋芳老師，因為寫東西啊，他鼓勵我寫東西。

蔡德貴：七八十年筆耕不輟，董秋芳是影響最大的老師，他鼓勵您寫東西。

季羨林：董老師他也沒有什么作品，就是《爭自由的波浪》，然后講《苦悶的象征》。

蔡德貴：他是不是也講點古文?。?/p>

季羨林：他不講古文。當(dāng)時，這是后來的話了，嘲笑這個新作家啊，對中國文化的這個修養(yǎng)很膚淺，說是這個有一次，是沈從文哪，傳說的西南聯(lián)大的事，不是我經(jīng)歷的，我沒到西南聯(lián)大。他說：今日下午，有事，未能上課。“未”字，不知道怎么用，不能這么用“未”的。應(yīng)該是“不能上課”，“未能”是表示過去的。證明他對中國古文沒有修養(yǎng)，這句話，是沈從文本人說的。我聽別人說的，西南聯(lián)大我沒有去過。

蔡德貴：當(dāng)時是不是也算是新銳作家？

季羨林：當(dāng)時沒有這個詞，就是新作家。當(dāng)時我最不理解，而且最不滿意的，就是寫上一篇小說，中篇或者短篇，就可以當(dāng)作家，到山大就能評教授。王崑玉勉勉強強到山大，又給勉勉強強評了個講師。當(dāng)時我就憤憤不平，你講修養(yǎng)，那王崑玉，比新作家高多了?？墒遣恍?，山東大學(xué)當(dāng)時就是這樣子。

蔡德貴：那就是說，不是您跟王老師上學(xué)的時候，這是您到濟南高中以后的事情了，王崑玉到山東大學(xué)了，是嗎？

季羨林：嗯。

蔡德貴：王崑玉講完兩年課以后，您就沒有和他再聯(lián)系？

季羨林：當(dāng)時，王崑玉我給你講過，第一篇文章，袁中郎的文章《徐文長傳》，布置作文，《讀徐文長傳書后》，他對我的作文，就是評價“亦簡勁，亦暢達”。

蔡德貴：以后和董秋芳見過面嗎？

季羨林：見過，他那時候就是在人民出版社，在北京。

蔡德貴：有沒有敘舊？

季羨林：沒有，大概在個會上，匆匆見了一面，我也沒有記得拜訪他，沒有敘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