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為經(jīng)大老爹，作了地主兩代，什么樣子的佃戶，他都有法子對付。他家里谷米成倉，并不等了收租吃飯。租子收回來，賣了稻是放息，把稻子存在佃戶那里，他也可以生息，所以并不爭取時間，這時取得了王好德一張借條，他倒是認(rèn)為滿意的，這就把這位老實佃戶放到一邊去了。王好德雖然明知到秋收的時候，要加重八九石稻的負(fù)擔(dān)，但眼前總免得受東家的羅唆，心上倒是輕松多了。正趕著下了幾天大雨，塘堰和田里，水都滿了，至少是二十天以內(nèi)不用忙田里水，更是精神飽滿。這日天又陰著，滿天飛了像煙似的細(xì)點，雨落到地面，沒有響聲，但是門外的樹葉上滴滴答答向下滴著大水點。屋檐下也不時卜篤一聲，落下積水來。天上的烏云幾乎低壓在村莊樹頭上，屋子里陰暗暗的。他沒事，和大兒子玉發(fā)，坐在小過堂里打草鞋。鄉(xiāng)下人打草鞋的工具是很簡單的，板凳頭上插著一根分岔棍子，人騎馬似的跨著板凳，將稻草搓了細(xì)條子，就可以在棍子上編織起來。這對于那個跛了一條腿的玉發(fā)作起來，尤其是稱職。父子兩人各跨一條板凳，說著話，努力地工作。玉發(fā)道：“爸爸，趁著天陰無事，我們多打幾雙吧？天晴了，我送到鎮(zhèn)市上去賣，拿些油鹽回來吃。

王好德坐在他身后，看了他一下腿，嘆口氣道：“我有工夫，還是讓我去吧，你還是喂這群鴨，鴨大了，恐怕都看守不了。

玉發(fā)還沒有答話呢，門外有人道：“王好老在家嗎？

那是個女子的聲音，王好德問了句哪位，伸頭向耳門外望了去。他哎喲一聲，立刻站起來。那正是東家的三小姐蔡玉蓉來了。她穿了件肥大腰身的新藍(lán)布大褂，光了腿子穿雙紫皮鞋，手里正收著青布傘，灑脫傘上的水點。向里面點了兩個頭道：“我聽說你們家里養(yǎng)了一群鴨。

王好德笑道：“不正提著這事嗎？陰雨天，三姑娘有工夫出來，請到家里坐吧。

說著，就伸手接過她的傘。他雖是滿臉笑容，可是心里就想著，這樣的陰雨天，她不會無緣無故的來到佃戶家里。已經(jīng)不欠租了，難道她反對寫借條要退回來？他一面想著，一面帶了笑容向屋里讓著小東家，玉發(fā)跛了一腿條，手扶了矮桌子，笑著叫三姑娘。玉蓉走到屋子里向兩條打草鞋的板凳看了看，隨身坐在王好德的工作地方。但她怕臟了自己的衣服，立刻又站了起來。

王好德昂著頭向里面的廚房里道：“玉清，三姑娘來了，我們燒鍋水泡茶呀。

玉蓉一擺手道：“不用。我想和你們要兩對小鴨子玩玩，多少錢將來作租上扣吧。

王好德笑道：“這太不值什么了。鴨子在后面小塘里，三姑娘自己去挑，要哪只我們給你捉哪只。

玉蓉見他父子兩人都是站著的，尤其是那跛子，斜了身子站著，她覺得這樣說話不好，將手在板凳上虛抹了幾下，又坐下了。笑道：“不忙，我也是陰天無聊，出來看看小鴨子等天晴了再捉吧。王好老，我聽說你有一位親戚是個醫(yī)生，本領(lǐng)怎樣？

王好德正是在矮桌子檔上取下了他掛著的旱煙袋。他左手拿了煙袋桿，在右手心里一拍，嘆口氣道：“唉！是有這么一位表弟，他是什么醫(yī)生？買些草藥，熬煉了幾張膏藥，做些不干不凈的事。

玉蓉聽了這話，臉上泛起一點紅暈，笑道：“說是他內(nèi)外科都行啦，還能治婦科的病。

王好德?lián)u了兩搖頭道：“三姑娘，你是一位姑娘，話也不便對你說，他醫(yī)的婦科，是損德的事。除非誰生疥瘡，腿上長瘤子，這和他要點藥搽搽，倒也不傷脾胃。

玉蓉笑道：“正是我姨母家里，有人生疥瘡，想和他討點藥，他住在哪里呢？

王好德道：“他好找，他住在小李家莊，外號百事通，只一問他這外號，沒有人不知道。他真名實姓李國才，倒有些人不熟。不過這種人，最好是不要惹他。

玉蓉道：“我又不找他。我那姨父找他，有什么要緊呢。

說著話，她把王好德接過去的傘取了過去，起身就向外走。王好德不解她來去匆匆是什么意思，家里沒什么招待的也不敢挽留她，跟著后面送出門來，問道：“天陰路滑，三姑娘向那里去，讓我送送吧？

她撐起雨傘來，頭也不回，隨便答道：“我回家了。

王好德站在屋檐下，看了她真是向回家的路上走，也就不送了。

回到屋子里，玉清手里納著鞋底，靠了門框站著，笑道：“什么意思？她冒雨來了，問了幾句不相干的話她又走了。我就怕見她，有錢的人，衣服角可以打倒人。她對別人還好些，就是見不得我？我也不知道和她有什么仇恨，她見了我就翻白眼。

玉發(fā)笑道：“那有什么不明白？人家都說你長得像她，她不服氣。吃喝穿住有錢的人可以占便宜。長得好看，這是父母生的，有錢的人可以霸占嗎？

玉清笑道：“我也長得不好呀。

玉發(fā)坐下來編草鞋，低了頭笑道：“村子里還給你們編了一句話呢，叫作二喬爭艷。

玉清噗嗤的一聲笑道：“不要瞎說，三姑娘聽了，她當(dāng)面就會噴你一臉吐沫，她是太要面子了。

玉發(fā)道：“要面子？那才奇怪呢！她會打聽百事通的醫(yī)道。那是賣打胎藥的走方郎中，誰不知道？

她們的母親劉氏，這時在隔壁廚房里，聽了這話，便插嘴道：“玉發(fā)，你當(dāng)了自己妹妹，也是這樣亂說呀。我是身體拖不動，不然，我剛才應(yīng)該出來陪三姑娘談?wù)?，大陰天她跑了來總有意思的?/p>

王好德道：“不管了。她有事找我們，過一半天還會來的。

玉清道：“她不是和我們要兩對鴨子嗎？

王好德道：“天晴了，我和她送去，有事再說吧。遇到這樣的東家我們只有忍耐一點。

玉清噘了嘴道：“這是你們不爭氣，若是由我作主，蔡家這個田我就不種？

劉氏在廚房里插嘴道：“不種這個田，我們這家喝西北風(fēng)過日子嗎？

玉清道：“為什么喝西北風(fēng)，我們砍柴的砍柴，打魚的打魚，幫工的幫工，難道不能糊這張嘴。

劉氏道：“還有我們住的這房子，也是蔡家的莊屋呢。我們不種人家的田，人家還讓我們住在這里嗎？你有本領(lǐng)，立刻在哪里去找個落腳的地方，你說！

玉清道：“怕什么？要爭這口氣，破廟里，橋洞里，都可以藏身。沒有藏身的地方，露天里也可以過活。

王好德道：“你還是納你的鞋底子吧！若是可以爭氣的話，不等到今日，早把蔡家的田丟了。

說到這里，屋子外有人插了嘴道：“好哇！五荒六月，你們要丟佃哩。

王好德聽得出這聲來，這是蔡為經(jīng)家里的小長工，就迎了出來叫道：“是二哥嗎？請進(jìn)來坐一會子去吧。

那小長工頭上戴了個大斗笠，回轉(zhuǎn)身來將手指著道：“我是來找三姑娘的，她回去了，我也不坐了。好哇，你們在家里沒事，道論東家過陰天。你以為東家的田會荒了沒人種呢。

說完，他打了個哈哈，徑自走了。

王好德站在門口，倒是呆了陣子。玉發(fā)跛著跳了出來，皺了眉道：“爸爸，你站在雨煙子里發(fā)呆作什么，話是讓人家聽去了，后悔也沒有用。

王好德兩手一拍道：“我怕什么？作了一輩子莊稼，過了無數(shù)的大荒年，我還活著。怕的是你們娘兒三個，沒一個伸得直腰的，不是病人，就是小姑娘。

說畢，嘆了口氣回屋子再去打草鞋。這一下子，他們都有幾分懊喪，就全不說話了。不過王好德心里是老想著，假如小長工回去和蔡為經(jīng)一說，他一定生氣，雖然不會為了一句閑話就收了佃，可是平白地得罪這位東家干什么呢？打著草鞋全不是心事，勉強(qiáng)把那只草鞋打完了，就走到大門外來望望，望著也是東家莊屋那個方向。心想，這時也許東家在生氣吧？陰雨天反正沒事，看看他去吧！不過無緣無故去看東家，不也是招人家疑心嗎？玉清在屋子里叫道：“爸爸，你怎么又到雨里站著呢？

他答應(yīng)道：“我看看田里的水。

玉發(fā)道：“不用看，準(zhǔn)夠半個月用的。進(jìn)來吧。

王好德無精打采的走回去，也不打草鞋了，拿著旱煙袋，默然的坐在板凳上吸著。心里又在想著，東家也許正在生氣吧，那小長工平常就愛說話，這還不是加起許多醬醋作料，蔡大老爹聽著，必是氣上加氣，這筆帳記起來，到了秋天，借收欠租為名，那就有詞收佃了。他慢慢的吸著煙，把這事想了下去，又坐不住了。二次走到大門外，還是呆呆的站著，向蔡家看了去。玉清站在他身后，嘆了口氣道：“你為什么這樣怕東家，得罪了他，也沒有剮罪吧？為了小長工那句話，你弄得坐立不安。痛痛快快，你就到蔡家去認(rèn)罪吧。

王好德道：“我認(rèn)什么罪，我是出來看水的。

玉清拉了他的衣襟，向屋里引著，笑道：“好好的打草鞋過陰天，過出了你的心事來，不要緊，有什么大禍，我給你們抗去。

王好德嘀咕著道：“你也是說大話救命吧？

他坐到板凳上，又是默然的吸旱煙了。家里人也知道他年年為欠租和東家辦交涉，已經(jīng)辦怕了，說也無用，就不睬他。他納悶了一下午，次日卻是天氣放晴了。清早起來，趁著籠里的小鴨還沒有放到塘里去，他就捉了兩對，將小籃子裝著，悄悄的送到蔡家去。走到二進(jìn)堂屋里，就聽到蔡為經(jīng)在大聲罵人。他嚇了一跳，心想，果然東家在發(fā)脾氣了。他站在屋檐下怔了一怔，只聽到蔡為經(jīng)罵道：“我作一輩子人，都讓你毀完了。這事情你母女二人，要給我一個了斷。這丫頭惹了這禍?zhǔn)?，她自己去了斷?/p>

王好德這聽出來了，是東家罵他女兒，與自己無關(guān)。但東家氣頭上，倒不好進(jìn)去碰釘子，又站著聽下去。蔡為經(jīng)又道：“她在那里惹下來的禍?zhǔn)?，到那里去了，她就在姨父家里作一輩子生日吧，她不?yīng)當(dāng)回來。

說著，咚的一聲，似乎是在拍桌子。東家是越罵越生氣了，他出了一會神，轉(zhuǎn)身卻待要走。正好大長工由里面出來，看到他籃子里裝了幾只小鴨，問道：“送我們東家的？

王好德陪了笑道：“昨日三姑娘親自到我家去要的。

大長工向里面一指，低聲道：“你不聽聽，東家正在發(fā)她的脾氣呢。

王好德道：“大老爹最是疼三姑娘的，為什么發(fā)這樣大脾氣？我還是第一次遇到呢。

大長工道：“誰知道是什么事。三姑娘是前日由親戚家回來，少不得是花多了錢吧？小鴨子你放下，現(xiàn)在他父女們正是吵得不了的時候，哪有工夫玩小鴨子。

王好德想著，既是他們家在鬧家務(wù)，也就不會管到佃戶身上來，放下鴨子，可就提了空籃子走去。在半路上，恰好遇到玉清牽著一條水牛，順著田埂上的小路，慢慢的走了來。王好德道：“路還沒有干呢，讓你大哥去放牛吧。

玉清光了一雙腳，穿著兩雙舊青布鞋子，她抬起一只腳來笑道：“你看，我像打赤腳一樣，天陰好幾天，天晴了，還不趕快把牛牽出來溜溜嗎，你把小鴨子送給東家，人家說幾句好話了吧？

王好德?lián)u搖頭道：“不要提起，東家家里吵翻了天了。

因把剛才所遇到的事，對玉清說了。玉清笑道：“這樣的姑娘，也該管管。

她很淡然的說著這句話，自牽了牛走過去。但是她走了幾步，卻動了好奇心，就順著繞住蔡家莊的一條小路，慢慢的走著。果然還斷續(xù)的聽到蔡為經(jīng)的叫罵聲，她站著聽一陣，卻是不大清楚。

走到蔡家的墻根，這里是他們的后門，正掩著半扇，可以在外面看到里面的菜園子。玉清伸頭張望了一下，她自然是悄悄的行動，偏是她后面跟的這匹水牛，不肯老實。他們這后門外，堆了一堆黃豆桿兒，上面還有些豆莢。水牛趁著牽的繩子松了，伸了頸脖子，就把黃豆桿兒咀嚼了一頓。玉清回轉(zhuǎn)身來，將繩子牽得直了，喝道：“你倒是不客氣，遇著什么吃什么。東家知道了，宰你的肉吃。

她這樣的叫喊著，驚動了門里的人。門呀的一聲開著，正是蔡玉蓉。她見玉清穿著一件藍(lán)底子印白花的單褂子，長平膝蓋，光了兩只圓手臂在袖外，短頭發(fā)松挽了兩個小辮子，發(fā)邊還插了兩朵新開的石榴花，便不由得哼著冷笑一聲道：“一個鄉(xiāng)下丫頭，還要學(xué)摩登，梳著兩條小辮子呢。

玉清由昨日起，就有氣了，便站住了腳笑道：“三姑娘，我這算是摩登嗎？

她雖然帶了笑容說的，可是臉上紅了。玉蓉靠了門框站定，瞪了眼道：“怎么不是摩登，鄉(xiāng)下哪個女孩子梳兩條辮子？你這不是學(xué)著我的嗎？

玉清笑道：“梳兩條小辮子的人多了。鄉(xiāng)下沒有，街上也沒有嗎？我和哥哥進(jìn)城賣魚，哪樣摩登的打扮沒有看見過？

玉蓉道：“無論如何，這附近只有我梳過兩條小辮子。你是學(xué)我，以后我不許你學(xué)。

玉清道：“我根本沒有學(xué)你。

說著話，向玉蓉身上看了去，她還是穿了昨天那件腰身肥大的藍(lán)布大褂，好像她不愿人對她身上看著，所以她對于別人向她注目，她最為敏感。玉清向那里看去時，她立刻低了頭，把腰微彎著，而且很快的掩上門，把身子藏在門后，然后她抬起頭來瞪了眼道：“王玉清，你放牛怎么放到我后門口來了。

玉清道：“這里是紫禁城不許走嗎？

她讓玉蓉一再的見逼，實在是不能忍了。玉蓉道：“雖然不是紫禁城，這究竟是我的門口，我可以作主。你是遇到了我，你若不是遇到我，你還不讓牛把我這堆黃豆桿子都吃了嗎？你不用賴，你的牛，嘴里還在嚼著呢。

玉清道：“我不賴，它是吃了一口。

說著，指了牛道：“這條牛，是我家和劉家合養(yǎng)的。養(yǎng)它為什么？和你們家種田。你家在它身上，一年要收進(jìn)多少錢，它吃你們一把黃豆桿子有什么要緊？我知道，人家都說，我長得比你漂亮，你不服氣，見了我就要挑眼。這有什么法子，長得漂亮，是父母生養(yǎng)的。有錢，你也買不到漂亮呀。我漂亮，你管不著。

說著，她將手一指臉上，很得意的揚(yáng)著眉毛嘻嘻的一笑。這一種反擊，給玉蓉的刺激太大了。她已來不及用言語來反駁她，在地面上撿了一塊磚頭，就向玉清砸了過來。玉清早就看到她彎腰在地面上撿東西，很快閃了開去，這一磚頭劈來，就砸在牛腿上，砸得那牛憑空一跳，繩子帶著，把玉清帶得反是向后一閃。她站定了腳，偏過臉來向玉蓉反瞪了眼過去頓了腳道：“你這是什么意思，你想把我砸死嗎？我告訴你，你不要以為你家有錢，不要以為我是你們家佃戶，就老是欺侮著。你打死了我，我們家就不要你償命嗎？

她這么大聲一說，早又驚動門里另外一個人。那人喝道：“真不在乎呀。我在家里要找你算帳，你倒在后門口和人吵上嘴了。

玉清聽得出這聲音，正是東家蔡為經(jīng)說話。她對于蔡玉蓉的壓迫，毫不在乎，至少是心里有那抵抗的勇氣，可是對這位東家大老爹，不知道怎么著，自始心里頭，就有幾分含糊。這時聽到蔡為經(jīng)由屋子里叫喊到后門來，她就不敢再在這里挺下去了。直牽著牛繩子，對著牛道：“走吧，這地方不許我們站住。

她說著，慢慢牽了牛走。

蔡為經(jīng)隨了聲音，追到后門口來，見是玉清牽了牛過去，就回轉(zhuǎn)臉來，問自己女兒道：“怎么和她爭吵？

玉蓉道：“她牽牛吃了我們的黃豆桿。

蔡為經(jīng)瞪了眼道：“你不為的是這個，你為的是她長得像你。你見不得她，你見了她你就嫉妒她。你呀，哼！根本就不如她，你還有臉說人呢。

玉清走得不遠(yuǎn)，這些話都聽到了。她想著，這不是太陽自西方出來的事嗎？蔡為經(jīng)會幫著佃戶的女兒說他的小姐。于是站住了腳回頭向這里看了一眼。玉蓉由門縫里伸出一只手來，老遠(yuǎn)的指了她道：“你這賤丫頭，你不用得回頭向我這里看了來，三姑娘總有一天把你驅(qū)逐出境。

玉清見東家老爹還隱藏在門后面，有話可不敢直接的答復(fù)著過去。她有個默然的抗議，所走的地方，是小溝渠邊一道小矮堤。堤上除了幾棵小柳樹，大雨之后，沿堤兩邊都生著茸茸的綠草，正好放牛，她就手扶了小柳樹站著，松了牛繩子讓它吃草?？墒撬剞D(zhuǎn)身來，就面對了蔡家的后門。她心里正是在想，我偏要向你蔡玉蓉看看，你又其奈我何？